這是三生的了。 再說個兩世的,死過了鬼來報冤的。 這又一件,在宋《夷堅志》上:說吳江縣二十里外因瀆村,有個富人吳澤,曾做個將仕郎,叫做吳將仕。 生有一子,小字雲郎。 自小即聰明勤學,應進士第,預待補藉,父母望他指日崢嶸。 紹興五年八月,一病而亡。 父母痛如刀割,竭盡資財,替他追薦超度。 費了若干東西,心裡只是苦痛,思念不已。 明年冬,將仕有個兄弟做助教的名茲,要到洞庭東山妻家去。 未到數里,暴風打船,船行不得,暫泊在福善王廟下。 躲過風勢,登岸閒步。 望廟門半掩,只見廟內一人,着皂綈背子,緩步而出,卻象雲郎。 助教走上前,仔細一看,元來正是他。 吃了一大驚,明知是鬼魂,卻對他道:「你父母曉夜思量你,不知賠了多少眼淚?要會你一面不能勾,你卻為何在此?」雲郎道:「兒為一事,拘繫在此。 留連證對,況味極苦。 叔叔可為我致此意于二親:若要相見,須親自到這裡來乃可,我卻去不得。 」嘆息數聲而去。 助教得此消息,不到妻家去了。 急還家來,對兄嫂說知此事。 三個人大家慟哭了一番,就下了助教這只原船,三人同到底前來。 只見雲郎已立在水邊,見了父母,奔到面前哭拜,具述幽冥中苦惱之狀。 父母正要問他詳細,說自家思念他的苦楚,只見雲郎忽然變了面孔,挺豎雙眉,扯住父衣,大呼道:「你陷我性命,盜我金帛,使我銜冤茹痛四五十年,雖曾費耗過好些錢,性命卻要還我。 今日決不饒你!」說罷便兩相擊博,滾入水中。 助教慌了,喝叫仆從及船上人,多跳下水去撈救。 那太湖邊人都是會水的,救得上岸,還見將仕指手畫腳,揮拳相爭,到夜方定。 助教不知甚麼緣故,卻聽得適纔的說話,分明曉得定然有些蹊蹺的陰事,來問將仕。 將仕蹙着眉頭道:「昔日壬午年間,虜騎破城,一個少年子弟相投寄宿,所賫囊金甚多,吾心貪其所有。 數月之後,乘醉殺死,盡取其資。 自念冤債在身,從壯至老,心中長懷不安。 此兒生於壬午,定是他冤魂再世,今日之報,已顯然了。 」自此憂悶不食,十餘日而死。 這個兒子,只是兩生。 一生被害,一生討債,卻就做了鬼來討命,比前少了一番,又直捷些。 再聽小子胡謅一首詩: 冤魂投托原財耗,落得悲傷作利錢。 兒女死亡何用哭?須知作業在生前。 這兩件事希奇些的說過,至于那本身受害,即時做鬼取命的,就是年初一起說到年晚除夜,也說不盡許多。 小子要說正話,不得工夫了。 說話的,為何還有個正話?看官,小子先前說這兩個,多是一世再世,心裡牢牢記得前生,以此報了冤仇,還不希罕。 又有一個再世轉來,並不知前生甚麼的,遇著各別道路的一個人,沒些意思,定要殺他,誰知是前世冤家做定的。 天理自然果報,人多猜不出來,報的更為直捷,事兒更為奇幻,聽小子表白來。 這本話,卻在唐貞元年間,有一個河朔李生,從少時膂力過人,恃氣好俠,不拘細行。 常與這些輕薄少年,成群作隊,馳馬試劍,黑夜裡往來太行山道上,不知做些什麼不明不白的事。 後來家事忽然好了,盡改前非,折節讀書,頗善詩歌,有名于時,做了好人了。 累官河朔,後至深州錄事參軍。 李生美風儀,善談笑,曲曉吏事,又且廉謹明干,甚為深州大守所知重。 至于擊鞠、彈棋、博弈諸戲,無不曲盡其妙。 又飲量盡大,酒德又好,凡是冥會酒席,沒有了他,一坐多沒興。 大守喜歡他,真是時刻上不得的。 其時成德軍節度使王武俊自恃曾為朝廷出力,與李抱真同破朱滔,功勞甚大,又兼兵精馬壯,強橫無比,不顧法度。 屬下州郡大守,個個懼怕他威令,心膽俱驚。 其子士真就受武俊之節,官拜副大使。 少年驕縱,倚着父親威勢,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君。 一日,武俊遣他巡行屬郡,真個是: 轟大嚇地,掣電奔雷。 喝水成冰,驅山開路。 川岳為之震動,草術儘是披靡。 深林虎豹也潛形,村舍犬鷄都不樂。 別郡已過,將次到深州來。 大守畏懼武俊,正要奉承得士真歡喜,好效慇勤。 預先打聽前邊所經過喜怒行徑詳悉,聞得別郡多因賠宴的言語舉動,每每觸犯忌諱,不善承顏順旨,以致不樂。 大守於是大具牛酒,精治餚饌,廣備聲樂,妻孥手自烹庖,大守躬親陳設,百樣整齊,只等副大使來。 只見前驅探馬來報,副大使頭踏到了。 但見: 第19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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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刻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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