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便請劉元普來,從容說道:「老身今有一言,相公幸勿喧怪!」劉元普道:「夫人有話即說,何必諱言?」夫人道:「相公,你豈不聞人生七十古來稀?今你壽近七十,前路幾何?並無子息。 常言道:『無病一身輕,有子萬事足。 』久欲與相公納一側室,一來為相公持正,不好妄言;二來未得其人,姑且隱忍。 今娶得汴京裴氏之女,正在妙齡,仰且才色兩絶,願相公立他做個偏房,或者生得一男半女,也是劉門後代。 」劉元普道:「老夫只恐命裡無嗣,不欲耽誤人家幼女。 誰知夫人如此用心,而今且喚他出來見我。 」當下蘭孫小姐移步出房,倒身拜了。 劉元普看見,心中想道:「我觀此女儀容動止,決不是個以下之人。 」便開口問道:「你姓甚名誰?是何等樣人家之女?為甚事賣身?」蘭孫道:「賤妾乃汴京小民之女,姓裴,小名蘭孫。 父死無資,故此賣身殯葬。 」口中如此說,不覺暗地裡偷彈淚珠。 劉元普相了又相道:「你定不是民家之女,不要哄我!我看你愁客可掏,必有隱情。 可對我一一直言,與你作主分憂便了。 」蘭孫初時隱煒,怎當得劉元普再三盤問,只得將那放囚得罪緣由,從前至後,細細說了一遍,不覺淚如湧泉。 劉元普大驚失色,也不覺淚下道:「我說不象民家之女,夫人几乎誤了老夫!可惜一個好官,遭此屈禍!」忙向蘭孫小姐連稱:「得罪!」又道:「小姐身既無依,便住在我這裡,待老夫選擇地基,殯葬尊翁便了。 」蘭孫道:「若得如此周全,此恩惟天可表!相公先受賤妾一拜。 」劉元普慌忙扶起,分付養娘:“好生服事裴家小姐,不得有違!當時走到廳堂,即刻差人往汴京迎裴使君靈柩。 不多日,扶柩到來,卻好錢塘李縣令靈樞一齊到了。 劉元普將來共停在一個莊廳之上,備了兩個祭筵拜奠。 張氏自領了兒子,拜了亡夫;元普也領蘭孫拜了亡父。 又延一個有名的地理師,揀尋了兩塊好地基,等待臘月吉日安葬。 一日,王夫人又對元普說道:「那裴氏女雖然貴家出身,卻是落難之中,得相公救拔他的。 若是流落他方,不知如何下賤去了。 相公又與他擇地葬親,此恩非小,他必甘心與相公為妾的。 既是名門之女,或者有些福氣,誕育子嗣,也不見得。 若得如此,非但相公有後,他也終身有靠,未為不可。 望相公思之。 」夫人不說猶可,說罷,只見劉元普勃然作色道:「夫人說那裡話!天下多美婦人,我欲娶妾,自可別圖,豈敢污裴使君之女!劉弘敬若有此心,神天鑒察!」夫人聽說,自道失言,頓口不語。 劉元普心裡不樂,想了一回道:「我也太獃了。 我既無子嗣,何不索性認他為女,斷了夫人這點念頭?」便叫丫鬟請出裴小姐來,道:「我叨長尊翁多年,又同為刺史之職。 年華高邁,子息全無,小姐若不棄嫌,欲待螟蛉為女。 意下何如?」蘭孫道:「妾蒙相公、夫人收養,願為奴婢,早晚服事。 如此厚待,如何敢當?」劉元普道:「豈有此理!你乃宦家之女,偶遭挫折,焉可賤居下流?老夫自有主意,不必過謙。 」蘭孫道:「相公、夫人正是重生父母,雖粉骨碎身,無可報答。 既蒙不鄙微賤,認為親女,焉敢有違!今日就拜了爹媽。 」劉元普歡喜不勝,便對夫人道:「今日我以蘭孫為女,可受他全禮。 」當下蘭孫插燭也似的拜了八拜。 自此便叫劉相公、夫人為爹爹、母親,十分孝敬,倍加親熱。 夫人又說與劉元普道:「相公既認蘭孫為女,須當與他擇婿。 侄兒王文用青年喪偶,管理多年,才幹精敏,也不辱沒了女兒。 相公何不與他成就了這頭親事?」劉元普微微笑道:「內侄繼娶之事,少不得在老夫身上。 今日自有主意,你只管打點妝奩便了。 」夫人依言。 元普當時便揀下了一個成親吉日,到期宰殺豬羊,大排筵會,遍請鄉紳親友,並李氏母子,內侄王文用一同來赴慶喜華筵。 眾人還只道是劉公納寵,王夫人也還只道是與侄兒成婚。 正是: 方丈廣寒難得到,嫦娥今夜落誰家? 第13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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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刻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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