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翁被他嚇得魂不附體,恐怕弄出事來。 雖是折了些銀子,得他肯去,還自道僥倖。 至于爐中之銀,真個認做觸犯了他,丹鼎走敗。 但自侮道:「忒性急了些!便等丹成了,多留他住幾時,再圖成此事,豈不兩美?再不然,不要在丹房裡頭弄這事,或者不妨也不見得。 多是自己莽撞了,枉自破了財物也罷,只是遇著真法,不得成丹,可惜!可惜!」又自解自樂道:「只這一個絶色佳人受用了幾時,也是風流話柄,賞心樂事,不必追悔了。 」卻不知多是丹客做成圈套。 當在西湖時,原是打聽得潘富翁上杭,先裝成這些行徑來炫惑他的。 及至請他到家,故意要延緩,卻象沒甚要緊。 後邊那個人來報喪之時,忙忙歸去,已自先把這二千金提了罐去了。 留着家小,使你不疑。 後來勾搭上場,也都是他教成的計較,把這堆狗屎堆在你鼻頭上,等你開不得口,只好自認不是,沒工夫與他算賬了。 那富翁是破財星照,墮其計中。 先認他是巨富之人,必有真丹點化,不知那金銀器皿都是些銅鉛為質,金銀汁粘裹成的。 酒後燈下,誰把試金石來試?一時不辨,都誤認了。 此皆神奸詭計也。 富翁遭此一騙,還不醒悟。 只說是自家不是,當面錯了。 越好那丹術不已。 一日,又有個丹士到來,與他談着爐火,甚是投機,延接在家。 告訴他道:「前日有一位客人,真能點鐵為金,當面試過,他已此替我燒煉了。 後來自家有些得罪於他,不成而去,真是可惜。 」這丹士道:「吾術豈獨不能?」便叫把爐火來試,果然與前丹客無二:些少藥末,投在鉛汞裡頭,盡化為銀。 富翁道:「好了,好了。 前番不着,這番着了。 」又湊千金與他燒煉。 丹士呼朋引類,又去約了兩三個幫手來做。 富翁見他銀子來得容易,放膽大了,一些也不防他,豈知一個晚間,提了罐走了。 次日又撈了個空。 富翁此時連被拐去,手內已窘,且怒且羞道:「我為這事費了多少心機,弄了多少年月,前日自家錯過,指望今番是了,誰知又遭此一閃?我不問那裡尋將去,他不過又往別家燒煉,或者撞得着也不可知。 縱不然,或者另遇著真正法術,再得煉成真丹,也不見得。 」自此收拾了些行李,東遊西走。 忽然一日,在蘇州閶門人叢裡劈面撞着這一夥人。 正待開口發作,這夥人不慌不忙,滿面生春,卻象他鄉遇故知的一般,一把邀了那富翁,邀到一個大酒肆中,一副潔淨座頭上坐了,叫酒保燙酒取嘎飯來,慇勤謝道:「前日有負厚德,實切不安。 但我輩道路如此,足下勿以為怪!今有一法與足下計較,可以償足下前物,不必別生異說。 」富翁道:「何法?」丹士道:「足下前日之銀,吾輩得來隨手費盡,無可奉償。 今山東有一大姓,也請吾輩燒煉,已有成約。 只待吾師到來,才交銀舉事。 奈吾師遠遊,急切未來。 足下若權認作吾師,等他交銀出來,便取來先還了足下前物,直如反掌之易!不然,空尋我輩也無干。 足下以為何如?」富翁道:「尊師是何人物?」丹士道:「是個頭陀。 今請足下略剪去了些頭髮,我輩以師禮事奉,徑到彼處便了。 」富翁急於得銀,便依他剪髮做一齊了。 彼輩殷慇勤勤,直侍奉到山東。 引進見了大姓,說道是他師父來了。 大姓致敬,迎接到堂中,略談爐火之事。 富翁是做慣了的,亦且胸中原博,高談闊論,盡中機宜。 大姓深相敬服,是夜即兌銀二千兩,約在明日起火。 只管把酒相勸,吃得酩酊,扶去另在一間內書房睡着。 到得天明,商量安爐。 富翁見這夥人科派,自家曉得些,也在裡頭指點。 當日把銀子下爐燒煉,這夥人認做徒弟守爐。 大姓只管來尋師父去請教,攀話飲酒,不好卻得。 這些人看個空兒,又提了罐,各各走了,單撇下了師父。 大姓只道師父在家不妨,豈知早晨一夥都不見了,就拿住了師父,要去送在當官,捉拿餘黨。 富翁只得哭訴道:「我是松江潘某,元非此輩同黨。 只因性好燒丹,前日被這夥人拐了。 路上遇見他,說道在此間燒煉,得來可以賠償。 又替我剪髮,叫我裝做他師父來的。 指望取還前銀,豈知連宅上多騙了,又撇我在此?」說罷大哭。 大姓問其來歷詳細,說得對科,果是松江富家,與大姓家有好些年誼的。 知被騙是實,不好難為得他,只得放了。 一路無了盤纏,倚着頭陀模樣,沿途乞化回家。 第11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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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刻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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