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若急急回來,進到裡面,撫屍慟哭,幾次哭得發昏。 擇時入殮已畢,停樞在堂。 夜間燦若只在靈前相伴。 不多時,過了三、四七。 眾朋友多來弔唁,就中便有說著會試一事的,燦若漠然不顧,道:「我多因這蝸角虛名,賺得我連理枝分,同心結解,如今就把一個會元搬在地下,我也無心去拾他了。 」這是王氏初喪時的說話。 轉眼間,又過了斷七。 眾親友又相勸道:「尊閫既已夭逝,料無起死回生之理。 兄在自灰其志,竟亦何益!況在家無聊,未免有孤棲之嘆,同到京師,一則可以觀景舒懷,二則人同袍劇談竟日,可以解慍。 豈司為無益之悲,誤了終身大事?」燦若吃勸不過,道:「既承列位佳意,只得同走一遭。 」那時就別了王氏之靈,囑付李主管照管羹飯、香火,同了黃、何、方、樂四友登程,正是那十一月中旬光景。 五人夜住曉行,不則一日來到京師。 終日成群挈隊,詩歌笑做,不時往花街柳陌,閒行遣興。 只有燦若沒一人看得在眼裡。 韶華迅速,不覺的換了一個年頭,又早上元節過,漸漸的桃香浪暖。 那時黃榜動,選場開,五人進過了三場,人人得意,個個誇強。 沈燦若始終心下不快,草草完事。 過不多時揭曉,單單奚落了燦若,他也不在心上。 黃、何、方、樂四人自去傳艫,何澄是二甲,選了兵部主事,帶了家眷在京。 黃平之到是庶吉士,樂爾嘉選了太常博士,方昌選了行人。 稽清知縣也行取做刑科給事中,各守其職不題。 燦若又遊樂了多時回家,到了桐鄉。 燦若進得門來,在王氏靈前拜了兩拜,哭了一場,備羹飯澆奠了。 又隔了兩月,請個地理先生,擇地殯葬了王氏已訖,那時便漸漸有人來議親。 燦若自道是第一流人品,王氏恁地一個嬌妻,兀自無緣消受,再那裡尋得一個廝對的出來?必須是我目中親見,果然象意,方纔可議此事。 以此多不着緊。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有話即長,無話即短。 卻又過了三個年頭,燦若又要上京應試,只恨着家裡無人照顧。 又道是「家無主,屋倒豎」。 燦若自王氏亡後,日間用度,箸長碗短,十分的不象意;也思量道:「須是續絃一個拿家娘子方好。 只恨無其配偶。 」心中悶悶不已。 仍把家事,且付與李主管照顧,收拾起程。 那時正是八月間天道,金風乍轉,時氣新涼,正好行路。 夜來皓魄當空,澄波萬里,上下一碧,燦若獨酌無聊,觸景傷懷,遂爾口占一曲: 露摘野塘秋,下簾籠不上鈎,徒勞明月穿窗牖。 鴛衾遠丟,孤身遠遊,浮搓怎得到陽台右?漫凝眸,空臨皓魄,人不在月中留。 ——一詞寄《黃鶯兒》吟罷,痛飲一醉,舟中獨寢。 話休絮煩,燦若行了二十餘日,來到京中。 在舉廠東邊,租了一個下處,安頓行李已好。 一日同幾個朋友到齊化門外飲酒。 只見一個婦人,穿一身縞素衣服,乘着蹇驢,一個閒的,桃了食瓮隨着,恰象那裡去上墳回來的。 燦若看那婦人,生得: 敷粉太白,施朱太赤。 加一分太長,減一分太短。 十相具足,是風流占盡無餘;一昧溫柔,差絲毫便不廝稱!巧笑倩兮,笑得人魂靈顛倒;美目盼兮,盼得你心意痴迷。 假使當時逢妒婦,也言「我見且猶憐」。 第9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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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刻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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