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縣錄了口語,喝退胡阿虎,便叫周四上前來問。 初時也將言語支吾,卻被呂大在旁邊面對,知縣又用起刑來。 只得一一招承道:「去年某月某日,呂大懷着白絹下船。 偶然問起緣由,始知被毆詳細。 恰好渡口原有這個死屍在岸邊浮着,小的因此生心要詐騙王家,特地買他白絹,又哄他竹籃,就把水裡屍首撈在船上了。 來到王家,誰想他一說便信。 以後得了王生銀子,將來埋在墳頭。 只此是真,並無虛話。 」知縣道:「是便是了,其中也還有些含糊。 那裡水面上恰好有個流屍?又恰好與呂大廝象?畢竟又從別處謀害來詐騙王生的。 」周四大叫道:「爺爺,冤枉!小人若要謀害別人,何不就謀害了呂大?前日因見流屍,故此生出買絹籃的計策。 心中也道:『面龐不象,未必哄得信。 』小人欺得王生一來是虛心病的,二來與呂大隻見得一面,況且當日天色昏了,燈光之下,一般的死屍,誰能細辨明白?三來白絹、竹籃又是王生及姜客的東西,定然不疑,故此大膽哄他一哄。 不想果被小人瞞過,並無一個人認得出真假。 那屍首的來歷,想是失腳落水的。 小人委實不知。 」呂大跪上前稟莊:「小人前日過渡時節,果然有個流屍,這話實是真情了。 」知縣也錄了口語。 周四道:「小人本意,只要詐取王生財物,不曾有心害他,乞老爺從輕擬罪。 」知縣大喝道:”你這沒天理的狠賊!你自己貪他銀子,便几乎害得他家破人亡假。 那屍首的來歷,想是失腳落水的。 小人委實不知。 ”呂大跪上前稟道:「小人前日過渡時節,果然有個流屍,這話實是真情了。 」知縣也錄了口語。 周四道:「小人本意,只要詐取王生財物,不曾有心害他,乞老爺從輕擬罪。 」知縣大喝道:「你這沒天理的狠賊!你自己貪他銀子,便几乎害得他家破人亡。 似此詭計凶謀,不知陷過多少人了?我今日也為永嘉縣除了一害。 那胡阿虎身為家奴,拿着影響之事,背恩賣主,情實可恨!合當重行責貴罰。 」當時喝教把兩人扯下,胡阿虎重打四十,周四不計其數,以氣絶為止。 不想那阿虎近日傷寒病未痊,受刑不起:也只為奴才背主,天理難客,打不上四十,死於堂前。 周四直至七十板後,方纔昏絶。 可憐二惡凶殘,今日斃于杖下。 知縣見二人死了,貴令屍親前來領屍。 監中取出王生,當堂釋放。 又抄取周四店中佈匹,估價一百金,原是王生被詐之物。 例該入官,因王生是個書生,屈陷多時,憐他無端,改「臓物」做了「給主」,也是知縣好處。 墳旁屍首,掘起驗時,手爪有沙,是個失水的。 無有屍親,貴令忤作埋之義塚。 王生等三人謝了知縣出來。 到得家中,與劉氏相持痛哭了一場。 又到廳前與呂客人重新見札。 那呂大見王生為他受屈,王生見呂大為他辨誣,俱各致個不安,互相感激,這教做不打不成相識,以後遂不絶往來。 王生自此戒了好些氣性,就是遇著乞兒,也只是一團和氣。 感憤前情,思想榮身雪恥,閉戶讀書,不交賓客,十年之中,遂成進士。 所以說為官做吏的人,千萬不可草菅人命,視同兒戲。 假如王生這一樁公案,惟有船家心裡明白,不是姜客重到溫州,家人也不知家主受屈,妻子也不知道丈夫受屈,本人也不知自己受屈。 何況公庭之上,豈能盡照覆盆?慈樣君子,須當以此為鑒: 囹圄刑措號仁君,結網羅鉗最枉人。 寄語昏污諸酷吏,遠在兒孫近在身。 卷12 陶家翁大雨留賓 蔣震卿片言得婦 詩曰: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一時戲語,終身話柄。 話說人生萬事,前數已定。 盡有一時間偶然戲耍之事,取笑之話,後邊照應將來,卻象是個讖語響卜,一毫不差。 乃知當他戲笑之時,暗中已有鬼神做主,非偶然也。 第7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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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刻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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