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不由王生做主,那一夥如狼似虎的人,前拖後扯,帶進永嘉縣來,跪在堂下右邊,卻有個原告跪在左邊。 王生抬頭看時,不是別人,正是家人胡阿虎,已曉得是他懷恨在心出首的了。 那知縣明時佐開口問道:「今有胡虎首你打死湖州客人姓呂的,這怎麼說?」王生道:「青天老爺,不要聽他說謊!念王傑弱怯怯的一個書生,如何會得打死人?那胡虎原是小的家人,只為前日有過,將家法痛治一番,為此懷恨,構此大難之端,望爺台照察!」胡阿虎叩頭道「青天爺爺,不要聽這一面之詞。 家主打人自是常事,如何懷得許多恨?如今屍首現在墳塋左側,萬乞老爺差人前去掘取。 只看有屍是真,無屍是假。 若無屍時,小人情願認個誣告的罪。 」知縣依言即便差人押去起屍。 胡阿虎又指點了地方尺寸,不逾時,果然抬個屍首到縣裡來。 知縣親自起身相驗,說道「有屍是真,再有何說?」正要將王生用刑,王生道「老爺聽我分訴:那屍骸已是腐爛的了,須不是目前打死的。 若是打死多時,何不當時就來首告,直待今日?分明是胡虎那裡尋這屍首,霹空誣陷小人的。 」知縣道:「也說得是。 」胡阿虎道:「這屍首實是一年前打死的,因為主僕之情,有所不忍;況且以仆首主,先有一款罪名,故此含藏不發。 如今不想家主行兇不改,小的恐怕再做出事來,以致受累,只得重將前情首告。 老爺若不信時,只須喚那四鄰八舍到來,問去年某月日間,果然曾打死人否?即此便知真偽了。 」知縣又依言,不多時,鄰舍喚到。 知縣逐一動問,果然說去年某月某日間,有個姜客被王家打死,暫時救醒,以後不知何如。 王生此時被眾人指實,顏色都變了,把言語來左支右吾。 知縣道:「情真罪當,再有何言?這廝不打,如何肯招?」疾忙抽出簽來,喝一聲:「打!」兩邊皂隷吆喝一聲,將王生拖翻,着力打了二十板。 可憐瘦弱書生,受此痛棒拷掠。 王生受苦不過,只得一一招成。 知縣錄了口詞,說道:「這人雖是他打死的,只是沒有屍親執命,未可成獄。 且一面收監,待有了認屍的,定罪發落。 」隨即將王生監禁獄中,屍首依舊抬出埋藏,不得輕易燒燬,聽後檢償。 發放眾人散訖,退堂回衙。 那胡阿虎道是私恨已泄,甚是得意,不敢回王家見主母,自搬在別處住了。 卻說王家家僮們在縣裡打聽消息,得知家主已在監中,嚇得兩耳雪白,奔回來報與主母。 劉氏一聞此信,便如失去了三魂,大哭一聲,望後便倒,未知性命如何?先見四肢不動。 丫鬟們慌了手腳,急急叫喚。 那劉氏漸漸醒將轉來,叫聲:「官人!」放聲大哭,足有兩個時辰,方纔歇了。 疾忙收拾些零碎銀子,帶在身邊。 換了一身青衣,教一個丫鬟隨了。 分付家僮在前引路,徑投永嘉縣獄門首來。 夫妻相見了,痛哭失聲。 王生又哭道:「卻是阿虎這奴才,害得我至此!」劉氏咬牙切齒,恨恨的罵了一番。 便在身邊取出碎銀,付與王生道:「可將此散與牢頭獄卒,教他好好看覷,免致受苦。 」王生接了。 天色昏黑,劉氏只得相別,一頭啼哭,取路回家。 胡亂用些晚飯,悶悶上床。 思量:「昨夜與官人同宿,不想今日遭此禍事,兩地分離。 」不覺又哭了一場,淒淒慘慘睡了,不題。 卻說王生自從到獄之後,雖則牢頭禁子受了錢財,不受鞭棰之苦,卻是相與的都是那些蓬頭垢面的囚徒,心中有何快活?況且大獄未決,不知死活如何,雖是有人慇勤送衣送飯,到底不免受些饑寒之苦,身體日漸嬴瘠了。 劉氏又將銀來買上買下,思量保他出去。 又道是人命重事,不易輕放,只得在監中耐守。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王生在獄中,又早懨懨的挨過了半年光景,勞苦憂愁,染成大病。 劉氏求醫送藥,百般無效,看看待死。 第6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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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刻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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