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日來到南京,往刑部衙門細細打聽。 說有個浙江司郎中徐公,甚是通融,仰且好客。 當下就央了一封先容的薦書,備了一副盛禮去謁徐公。 徐公接見了,見他會說會笑,頗覺相得。 彼此頻頻去見,漸廝熟來。 正無個機會處,忽一日,捕盜衙門時押海盜二十餘人,解到刑部定罪。 老人上前打聽,知有兩個蘇州人在內。 老人點頭大喜,自言自語道:「計在此了。 」次日整備筵席,寫帖請徐公飲酒。 不逾時酒筵完備,徐公乘轎而來,老人笑臉相迎。 定席以後,說些閒話。 飲至更深時分,老人屏去眾人,便將百兩銀子托出,獻與徐公。 徐公吃了一驚,問其緣故。 老人道:「今有舍親王某,被陷在本縣獄中,伏乞周旋。 」徐公道:「苟可效力,敢不從命?只是事在彼處,難以為謀。 」老人道:「不難,不難。 王某隻為與李乙有仇,今李乙被殺,未獲凶身,故此遭誣下獄。 昨見解到貴部海盜二十餘人,內二人蘇州人也。 今但逼勒二盜,要他自認做殺李乙的,則二盜總是一死,未嘗加罪,舍親王某已沐再生之恩了。 」徐公許諾,輕輕收過銀子,親放在扶手匣裡面。 喚進從人,謝酒乘轎而去。 老人又密訪着二盜的家屬,許他重謝,先送過一百兩銀子。 二盜也應允了。 到得會審之時,徐公喚二盜近前,開口問道:「你們曾殺過多少人?」二盜即招某時某處殺某人;某月某日夜間到李家殺李乙。 徐公寫了口詞,把諸盜收監,隨即疊成文案。 鄒老人便使用書房行文書抄招到長洲縣知會。 就是他帶了文案,別了徐公,竟回蘇州,到長洲縣當堂投了。 知縣拆開,看見殺李乙的已有了主名,便道王甲果然屈招。 正要取監犯查放,忽見王小二進來叫喊訴冤。 知縣信之不疑,喝叫監中取出王甲,登時釋放,蔣氏聞知這一番說話,沒做理會處,也只道前日夜間果然自己錯認了,只得罷手。 卻說王甲得放歸家,歡歡喜喜,搖擺進門。 方纔到得門首,忽然一陣冷風,大叫一聲,道:「不好了,李乙哥在這裡了!」驀然倒地。 叫喚不醒,霎時氣絶,嗚呼哀哉。 有詩為證: 胡臉閻王本認真,殺人償命在當身。 暗中取換天難騙,堪笑多謀鄒老人! 前邊說的人命是將真作假的了,如今再說一個將假作真的。 只為些些小事,被好人暗算,弄出天大一場禍來。 若非天道昭昭,險些兒死於非命。 正是: 福善禍淫,昭彰天理。 欲害他人,先傷自己。 話說國朝成化年間,浙江溫州府永嘉縣有個王生,名傑,字文豪。 娶妻劉氏,家中止有夫妻二人。 生一女兒,年方二歲。 內外安童養娘數口,家道亦不甚豐富。 王生雖是業儒,尚不曾入泮,只在家中誦習,也有時出外結友論文。 那劉氏勤儉作家,甚是賢慧,夫妻彼此相安。 忽一日,正遇暮春天氣,二三友人扯了王生往郊外踏青游賞。 但見: 遲遲麗日,拂拂和風。 紫燕黃鶯,綠柳叢中尋對偶;狂峰浪蝶,夭桃隊裡覓相知。 王孫公子,興高時無日不來尋酒肆;艷質嬌姿,心動處此時未免露閨容。 須教殘醉可重扶,幸喜落花猶未掃。 王生看了春景融和,心中歡暢,吃個薄醉,取路回家裡來。 只見兩個家童正和一個人門首喧嚷。 原來那人是湖州客人,姓呂,提着竹籃賣薑。 只為家童要少他的姜價,故此爭執不已。 王生問了緣故,便對那客人道:「如此價錢也好賣了,如何只管在我家門首喧嚷?好不曉事!」那客人是個憨直的人,便回話道:「我們小本經紀,如何要打短我的?相公須放寬洪大量些,不該如此小家子相!」王生乘着酒興,大怒起來,罵道:「那裡來這老賊驢!輒敢如此放肆,把言語衝撞我!」走近前來,連打了幾拳,一手推將去。 不想那客人是中年的人,有痰火病的,就這一推裡,一交跌去,一時悶倒在地。 正是: 身如五鼓銜山月,命似三更油盡燈。 第6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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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刻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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