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時有一個弘農縣尹,姓李。 生一女,年已及笄,許配盧生。 那盧生生得煒貌長髯,風流倜儻,李氏一家盡道是個快婿。 一日,選定日子,贅他入宅。 當時有一個女巫,專能說未來事體,頗有應驗,與他家往來得熟,其日因為他家成婚行禮,也來看看耍子。 李夫人平日極是信他的,就問他道:「你看我家女婿盧郎,官祿厚薄如何?」女巫道:「盧郎不是那個長鬚後生麼?」李母道:「正是。 」女巫道:「若是這個人,不該是夫人的女婿。 夫人的女婿,不是這個模樣。 」李夫人道:「吾女婿怎麼樣的?」女巫道:「是一個中形白麵,一些髭髯也沒有的。 」李夫人失驚道:「依你這等說起來,我小姐今夜還嫁人不成哩!」女巫道:「怎麼嫁不成?今夜一定嫁人。 」李夫人道:「好胡說!既是今夜嫁得成,豈有不是盧郎的事?」女巫道:「連我也不曉得緣故。 」道言未了,只聽得外面鼓樂喧天,盧生來行納采禮,正在堂前拜跪。 李夫人拽着女巫的手,向後堂門縫裡指着盧生道:「你看這個行禮的,眼見得今夜成親了,怎麼不是我女婿?好笑!好笑!」那些使數養娘們見夫人說罷,大家笑道:「這老媽媽慣扯大謊,這番不誰了。 」女巫只不做聲。 須臾之間,諸親百眷都來看成婚盛禮。 元來唐時衣冠人家,婚禮極重。 合卺之夕,凡屬兩姓親朋,無有不來的。 就中有引禮、贊禮之人,叫做「儐相」,都不是以下人做,就是至親好友中間,有禮度熟閒、儀客出眾、聲音響亮的,眾人就推舉他做了,是個尊重的事。 其時盧生同了兩個儐相,堂上贊拜。 禮畢,新人入房。 盧生將李小姐燈下揭巾一看,吃了一驚,打一個寒襟,叫聲「呵呵!」往外就走。 親友問他,並不開口,直走出門,跨上了馬,連加兩鞭,飛也似去了。 賓友之中,有幾個與他相好的,要問緣故。 又有與李氏至戚的,怕有別話錯了時辰,要成全他的,多來追趕。 有的趕不上罷了,那趕着的,問他勸他,只是搖手道:「成不得!成不得!」也不肯說出緣故來,抵死不肯回馬。 眾人計無所出,只得走轉來,把盧生光景,說了一遍。 那李縣令氣得目睜口獃,大喊道:「成何事體!成何事體!」自思女兒一貌如花,有何作怪?今且在眾親友面前說明,好教他們看個明白。 因請眾親戚都到房門前,叫女兒出來拜見。 就指着道:「這個便是許盧郎的小女,豈有驚人醜貌?今盧郎一見就走,若不教他見見眾位,到底認做個怪物了!」眾人抬頭一看,果然丰姿冶麗,絶世無雙。 這些親友也有說是盧郎無福的,也有說盧郎無緣的,也有道日子差池犯了凶煞的,議論一個不定。 李縣令氣忿忿的道:「料那廝不能成就,我也不伏氣與他了。 我女兒已奉見賓客,今夕嘉禮不可虛廢。 賓客裡面有願聘的,便赴今夕佳期。 有眾親在此作證明,都可做大媒。 」只見儐相之中,有一人走近前來,不慌不忙道:「小子不才,願事門館。 」眾人定睛看時,那人姓鄭,也是拜過官職的了。 面如傅粉,唇若涂朱,下頦上真個一根髭鬚也不曾生,且是標緻。 眾人齊喝一聲采道:「如此小姐,正該配此才郎!況且年貌相等,門閥相當。 」就中推兩位年高的為媒,另擇一個年少的代為儐相,請出女兒,交拜成禮,且應佳期。 一應未備禮儀,婚後再補。 是夜竟與鄭生成了親。 鄭生容貌果與女巫之言相合,方信女巫神見。 成婚之後,鄭生遇著盧生,他兩個原相交厚的,問其日前何故如此。 盧生道:「小弟揭巾一看,只見新人兩眼通紅,大如朱盞,牙長數寸,爆出口外兩邊。 那裡是個人形?與殿壁所畫夜叉無二。 膽俱嚇破了,怎不驚走?」鄭生笑道:「今已歸小弟了。 」盧生道:「虧兄如何熬得?」鄭生道:「且請到弟家,請出來與兄相見則個。 」盧生隨鄭生到家,李小姐梳壯出拜,天然綽約,絶非房中前日所見模樣,懊悔無及。 後來聞得女巫先曾有言,如此如此,曉得是有個定數,嘆往罷了。 正合著古話兩句道: 有緣千里能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 而今再說一個唐時故事:乃是乾元年間,有一個吏部尚書,姓張名鎬。 有第二位小姐,名喚德容。 那尚書在京中任上時,與一個仆射姓裴名冕的,兩個往來得最好。 裴仆射有第三個兒子,曾做過藍田縣尉的,叫做裴越客。 兩家門當戶對,張尚書就把這個德容小姐許下了他親事,已揀定日子成親了。 第2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初刻拍案驚奇》
第2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