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酒至數行。 程元玉請道:「夫人家世,願得一聞。 」十一娘沉吟道:“事多可愧。 然公是忠厚人,言之亦不妨。 妾本長安人,父母貧,攜妻寄寓平涼,手藝營生。 父亡,獨與母居。 又二年,將妾嫁同裡鄭氏子,母又轉嫁了人去。 鄭子佻達無度,喜俠游,妻屢屢諫他,遂至反目。 因棄了妻,同他一夥無籍人到邊上立功去,竟無音耗回來了。 伯子不良,把言語調戲我,我正色拒之。 一日,潛走到我床上來,我提床頭劍刺之,着了傷走了。 我因思我是一個婦人,既與夫不相得,棄在此間,又與伯同居不便,況且今傷了他,住在此不得了。 曾有個趙道姑自幼愛我,他有神術,道我可傳得。 因是父母在,不敢自由,而今只索沒他去。 次日往見道姑,道姑欣然接納。 又道:『此地不可居。 吾山中有庵,可往住之。 』就挈我登一峰顛,較此處還險峻,有一團瓢在上,就住其中,教我法術。 至暮,徑下山去,只留我獨宿,戒我道:『切勿飲酒及淫色。 』我想道:『深山之中,那得有此兩事?』口雖答應,心中不然,遂宿在團瓢中床上。 至更余,有一男子逾牆而入,貌絶美。 我遽驚起,問了不答,叱他不退。 其人直前將擁抱我,我不肯從,其人求益堅。 我抽劍欲擊他,他也出劍相刺。 他劍甚精利,我方初學,自知不及,只得丟了劍,哀求他道:『妾命薄,久已灰心,何忍亂我?且師有明戒誓不敢犯。 』其人不聽,以劍加我頸,逼要從他。 我引頸受之,曰:『要死便死,吾志不可奪!』其人收劍,笑道:『可知子心不變矣!』仔細一看,不是男子,原來是趙道姑,作此試我的。 因此道我心堅,盡把術來傳了。 我術已成,彼自遠遊,我便居此山中了。 程元玉聽罷,愈加欽重。 日已將午。 辭了十一娘要行。 因問起昨日行裝仆馬,十一娘道:「前途自有人送還,放心前去。 」出藥一囊送他,道:「第歲服一丸,可保一年無病。 」送程下山,直至大路方別。 才別去,行不數步,昨日群盜將行李仆馬已在路旁等候奉還。 程元玉將銀錢分一半與他,死不敢受。 減至一金做酒錢,也必不肯。 問是何故?群盜道:「韋家娘子有命,雖千里之外,不敢有違。 違了他的,他就知道。 我等性命要緊,不敢換貨用。 」程元玉再三嘆息,仍舊裝束好了,主僕取路前進,此後不聞十一娘音耗,已是十餘年。 一日,程元玉復到四川。 正在棧道中行,有一少婦人,從了一個秀士行走,只管把眼來瞧他。 程元玉仔細看來,也象個素相識的,卻是再想不起,不知在那裡會過。 只見那婦人忽然道:「程丈別來無恙乎?還記得青霞否?」程元玉方悟是韋十一娘的女童,乃與青霞及秀士相見。 青霞對秀士道:「此丈便是吾師所重程丈,我也多曾與你說過的。 」秀士再與程敘過禮。 程問青霞道:「尊師今在何處?此位又是何人?」青霞道:「吾師如舊。 吾丈別後數年,妾奉師命嫁此士人。 」程問道:「還有一位縹雲何在?」青霞道:「縹雲也嫁人了。 吾師又另有兩個弟子了。 我與縹雲,但逢着時節,才去問省一番。 」程又問道:「娘子今將何往?」青霞道:「有些公事在此要做,不得停留。 」說罷作別。 看他意態甚是匆匆,一竟去了。 過了數日,忽傳蜀中某官暴卒。 某官性詭譎好名,專一暗地坑人奪人。 那年進場做房考,又暗通關節,賣了舉人,屈了真才,有象十一娘所說必誅之數。 程元玉心疑道:「分明是青霞所說做的公事了。 」卻不敢說破,此後再也無從相聞。 此是吾朝成化年間事。 秣陵胡太史汝嘉有《韋十一娘傳》。 詩云: 俠客從來久,韋娘論獨奇。 雙丸雖有術,一劍本無私。 賢佞能精別,恩仇不浪施。 何當時假腕,剗盡負心兒! 卷05 感神媒張德容遇虎 湊吉日裴越客乘龍 詩曰: 每說婚姻是宿緣,定經月老把繩牽。 非徒配偶難差錯,時日猶然不後先。 話說婚姻事皆系前定,從來說月下老赤繩繫足,雖千里之外,到底相合。 若不是姻緣,眼面前也強求不得的。 就是是因緣了,時辰來到,要早一日,也不能勾。 時辰已到,要遲一日,也不能勾。 多是氤氳大使暗中主張,非人力可以安排也。 第2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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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刻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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