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已定,起個五更,收拾停當了。 那個書房即在門側,開了甚便。 出了門,就是水口。 崔生走到船幫裡,叫了一隻小划子船,到門首下了女子。 隨即開船,徑到瓜洲,打發了船。 又在瓜洲另討了一個長路船,渡了江,進了潤州,奔丹陽,又四十里,到了呂城。 泊住了船,上岸訪問一個村人道;「此間有個金榮否?」村人道:「金榮是此間保正,家道殷富,且是做人忠厚,誰不認得?你問他則甚?」崔生道:「他與我有些親,特來相訪。 有煩指引則個。 」村人把手一指道:「你看那邊有個大酒坊,間壁大門,就是他家。 」 崔生問着了,心下喜歡。 到船中安慰了女子,先自走到這家門首,一直走進去。 金保正聽得人聲,在裡面踱將出來道:「是何人下顧?」崔生上前施禮,保正問道:「秀才官人何來?」崔生道:「小生是揚州府崔公之子。 」保正見說了「揚州崔」一字,便吃一驚道:「是何官位?」崔生道:「是宣德府理宮,今已亡故了。 」保正道「是官人的何人?」崔生道:「正是我父親。 」保正道:「這等,是衙內了。 請問當時乳名?可記得麼‧」崔生道:「乳名叫做興哥。 」保正道:「說起來,是我家小主人也。 」推崔生坐了,納頭便拜。 問道;「老主人幾時歸天的?」崔生道:「今已三年了。 」保正就走去掇張椅桌,做個虛位,寫一神主牌,放在桌上,磕頭而哭。 哭罷,問道:「小主人今日何故至此?」崔生道:「我父親在日,曾聘定吳防禦家小娘子興娘,……」保正不等說完,就介面道:「正是。 這事老仆曉得的。 而今想已完親事了麼?」崔生道:「不想吳家興娘,為盼望吾家音信不至,得了病症。 我到得吳家,死已兩月。 吳防禦不志前盟,款留在家。 喜得他家小姨慶娘,為親惜顧盼,私下成了夫婦。 恐怕發覺,要個安身之所;我沒處投奔。 想著父親在時,曾說你是忠義之人,住在呂城,故此帶了慶娘,一同來此。 你既不忘舊主,一力周全則個。 」金保正聽說罷,道:「這個何難?老仆自當與小主人分憂。 」便進去喚嬤嬤出來,拜見小主人。 又叫他帶了丫頭,到船邊接了小主人娘子起來。 老夫妻兩個親自酒掃正堂,鋪疊床帳,一如待主翁之禮。 衣食之類,供給周備。 兩個安心住下。 將及一年,女子對崔生道:「我和你住在此處,雖然安穩,卻是父母生身之恩,竟與他永絶了,畢竟不是個收場。 心裡也覺過不去。 」崔生道:「事己如此,說不得了。 難道還好去相見得?」女子道:「起初一時間做的事,萬一敗露,父母必然見責,你我離合,尚未可知。 思量永久完聚,除了一逃,再無彆著。 今光陰似箭,巳及一年。 我想愛子之心,人皆有之。 父母那時不見了我,必然捨不得的。 今日若同你回去,父母重得相見,自覺喜歡,前事必不記恨,這也是料得出的。 何不拚個老臉,雙雙去見他一面,有何妨礙?」崔生道:「丈夫以四方為事,只是這樣潛藏在此,原非長算。 今娘子主見如此,小生拚得受岳丈些罪責,為了娘子,也是甘心的。 既然做了一年夫妻,你家素有門望,料沒有把你我重拆散了,再嫁別人之理。 況有令姊舊盟未完,重續前好,正是應得。 只須陪些小心往見,元自不妨。 」 兩人計議已定,就央金榮討了一隻船,作別了金榮,一路行去。 渡了江,進瓜洲,前到揚州地方。 看看將近防禦家,女子對崔生道:「且把船歇在此處,末要竟到門口,我還有話和你計較。 」 崔生叫船家住好了船,問女子道:「還有甚麼說話?」女子道:「你我逃竄一年,今日突然雙雙往見,幸得容恕,千好萬好了。 萬一怒發,不好收場。 不如你先去見見,看著喜怒,說個明白。 大約沒有變卦了,然後等他來接我上去,豈不婉轉些?我也覺得有顏采。 我只在此等你消息就是。 」崔生道:「娘子見得不差。 我先去見便了。 」跳上了岸,正待舉步,女子又把手招他轉來道:「還有一說。 女子隨人私奔,原非美事。 萬一家中忌諱,故意不認帳起來的事,也是有的。 須要防他。 」伸手去頭上拔那只金鳳釵下來,與他帶去道:「倘若言語支吾,將此釵與他們一看,便推故不得了。 」崔生道:「娘子恁地精細!」接將釵來,袋在袖裡了。 望着防禦家裡來。 第17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二刻拍案驚奇》
第17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