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口,有一夥人走進門來,說道要見小三官人的。 這裡門上方要問明,內一人大聲道:「便是朱家的拖油瓶。 」大郎見說得不好聽,自家走出來,見是五個人雄赴赴的來施禮問道:「小令弟在家麼?」大郎道:「在家裡,列位有何說話?“五個人道:“令弟少在下家裡些銀子,特來與他取用。 」大郎道:「這個卻不知道,叫他出來就是。 」大郎進去對小兄弟說了,那孩子不知是甚麼頭腦,走出來一看,認得是前日趙家五虎,上前見禮。 那幾個見了孩子,道:「好個小官人!前日我們送你來的,你在此做了財主,就不記得我們了?」孩子道:「前日這邊留住了,不放我出門,故此我不出來得。 」五虎道:「你而今既做了財主,這一千銀子該還得我們了。 」孩子道:「我幾曾曉得有甚麼銀子?」五虎道:「銀子是你晚老子朱三官所借,卻是為你用的,你也着得有花字。 」孩子道:「前日我也見說,說道恐防吃官司要銀子用,故寫下借票。 而今官司不吃了,那裡還用你們甚麼銀子?」五虎發狠道:「現有票在這裡,你賴了不成?」大郎聽得聲高,走出來看時,五虎告訴道:「小令弟在朱家時借了我們一千銀子不還,而今要賴起來。 」大郎道:「我這小兄弟借這許多銀子何用?」孩子道:「哥哥,不要聽他!」五虎道:「現有借票,我和你衙門裡說去」一哄多散了。 大郎問兄弟道:「這是怎麼說?」孩子道:「起初這幾個攛掇我母親告狀,母親回他沒盤纏吃官司。 他們說,『只要一張借票,我每借來與你。 』以後他們領我到這裡來,哥哥就收留下,不曾成官司,他怎麼要我還起銀子來?」大郎道:「可恨這些光棍,早是我們不着他手,而今既有借票在他處,他必不肯幹休,定然到官。 你若見官,莫怕!只把方纔實情,照樣是這等一說,官府自然明白的。 沒有小小年紀斷你還他銀子之理,且安心坐著,看他怎麼!」 次日,這五虎果然到府裡告下一紙狀來,告了朱三、莫小三兩個名字騙劫千金之事,來到莫家提人。 莫大郎、二郎等商量,與兄弟寫下一紙訴狀,訴出從前情節,就用着兩個哥哥為證,竟來府裡投到。 府裡太守姓唐名篆,是個極精明的。 一干人提到了,聽審時先叫宋禮等上前問道:「朱三是何等人?要這許多銀子來做甚麼用?」宋禮道:「他說要與兒子置田買產借了去的。 」太守叫朱三問道:「你做甚上勾當,借這許多銀子?」朱三道:「小的是賣粉羹的經紀,不上錢數生意,要這許多做甚麼?」宋禮道:「見有借票,我們五人二百兩一個,交付與他及兒子莫小三的。 」太守拿上借票來看,問朱三道:「可是你寫的票?」朱三道:「是小的寫的票,卻不曾有銀子的。 」宋禮道:「票是他寫的,銀子是莫小三收去的。 」太守叫莫小三,那莫家孩子應了一聲走上去。 太守看見是個十來歲小的,一發奇異,道:「這小廝收去這些銀子何用?」宋禮爭道:「是他父親朱三寫了票,拿銀子與這莫小三買田的。 見今他有許多田在家裡。 」太守道:「父姓朱,怎麼兒子姓莫?」朱三道:「瞞不得老爺,這小廝原是莫家孽子,他母親嫁與小的,所以他自姓莫。 專為眾人要幫他莫家去爭產,哄小的寫了一票,做爭訟的用度。 不想一到莫家,他家大娘與兩個哥子竟自認了,分與田產。 小的與他家沒訟得爭了,還要借銀做甚麼用?他而今據了借票生端要這銀子,這那裡得有?」太守問莫小三,其言也是一般。 太守點頭道:「是了,是了。 」就叫莫大郎起來,問道:「你當時如何就肯認了?」莫大郎道:「在城棍徒無風起浪,無洞掘蟹。 虧得當時立地就認了,這些人還道放了空箭,未肯住手,致有今日之告。 若當時略有根托,一涉訟端,正是此輩得志之秋。 不要說兄弟這千金要被他詐了去,家裡所費,又不知幾倍了!」太守笑道:「妙哉!不惟高義,又見高識。 可敬,可敬!我看宋禮等五人,也不象有千金借人的,朱三也不象借人千金的。 元來真情如此,實為可恨!若非莫大有見,此輩人人飽滿了。 」提起筆來到道:「千金重利,一紙足憑。 乃朱三赤貧,貸則誰與?莫子乳臭,須此何為?細訊其詳,始燭其詭。 宋禮立又蹄之約,希蝸角之爭。 莫大以對床之情,消鬩牆之釁。 既漁群謀而喪氣,猶挾故紙以垂涎。 重創其奸,立毀其券!」 第8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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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刻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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