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匠狹小的住宅裡賓客如雲,大都是日耳曼手藝人,他們的家室和幫工,俄國衙役則有一名崗警,芬蘭佬尤爾柯。 此人雖則官職卑微,但卻贏得了主人的特殊尊重。 他公正清廉,忠於職守已經二十五年了,酷似波戈列裡斯基的郵差①。 1812年大火燒掉了第一古都,他的黃色崗亭也毀于一旦。 不過,把敵人趕跑以後,在原地又修了一個用達裡式白柱頭支撐的灰色新崗亭,尤爾柯又在它周圍來回巡邏,「肩扛板斧,身穿粗呢胸甲。 」居住尼基塔門四近的大部分日耳曼人都認識他,他們中有的人星期天還偶爾在尤爾柯家裡過夜,直獃到禮拜一早上。 棺材老闆亞德里安此時立刻跟他攀上了,因為早晚總用得着這個人,並且,當客人入席時,他們兩人便緊挨着就座。 舒爾茨先生和太太以及他們的女兒,十七歲的蘿特茜陪伴客人一道用餐,同時招待客人,動手給廚娘幫忙。 啤酒不斷地倒出來。 尤爾柯有四個人的胃口,亞德里安也不亞於他。 他的兩個女兒學講客氣。 用德語的談話越來越熱閙了。 突然,主人請大家靜一下,隨手拔去蠟封的酒瓶塞,大聲用俄國話說道:「為我的好路易莎的健康,乾杯!」冒牌香檳酒泛起泡沫。 主人柔情脈脈地吻了他四十歲的老伴容光煥發的臉蛋,客人跟着一陣起鬨,也為好路易莎的健康乾杯了。 ①波戈列裡斯基(1787—1836),俄國作家。 郵差為他的小說《拉菲多夫帶罌栗子的圓麵包》中的一個人物。 「為列位貴客的健康乾杯!」主人打開第二瓶酒,又舉杯歡呼。 客人道謝,又幹掉一杯。 從此,一杯接一杯,不斷乾杯,為一個個客人的健康乾杯,為莫斯科和一打日耳曼城市的健康乾杯,為手藝人的總行會和各行各業的分行會的健康乾杯,為師父和徒弟的健康乾杯。 亞德里安開懷暢飲,快活得忘乎所以,竟至舉杯祝酒時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接着,客人中的一個胖乎乎的糕點師傅舉起酒杯大聲嚷嚷:「為我們替他們幹活的人,為我們的顧客的健康乾杯!」這個提議跟所有的提議一樣,也被大夥兒一致痛痛快快地接受了。 客人紛紛起立,互相鞠躬,鞋匠對裁縫鞠躬,裁縫對鞋匠鞠躬,糕點師傅對他們兩位鞠躬,大夥兒又對糕點師傅鞠躬,如此這般做了下去。 尤爾柯眼見得大夥兒頻頻鞠躬不止,便轉過臉對鄰座大聲吆喝:「怎麼樣?老爺子!為你的死人,乾一杯!」大夥兒捧腹大笑。 但棺材老闆自認受了侮辱,便緊鎖眉頭。 誰也沒有留意他這一點,客人們繼續灌酒,待到他們從餐桌邊站起身來,晚禱鐘聲已經敲響了。 客人散席時已經很晚了,大都酒醉飯飽。 釘書匠滿臉通紅,活脫是上等羊皮書的血紅封面。 他跟胖子糕點師傅兩個人架住尤爾柯的胳膊,拖他去崗亭,正是「種花得花,種蒺藜得刺。 」俄國諺語,分明不爽。 棺材匠回到家,酒氣熏人,怒氣衝天。 「這是怎麼搞的?」他出聲地對自己大發議論,「我這行當有哪一點不如人家?棺材匠莫不是劊子手的兄弟?這幫邪教徒!有啥好笑的?莫非棺材匠就是洗禮節演戲的小丑嗎?我本想把他們都請到新宅子裡來,辦一頓豐盛的酒席招待他們。 也罷!不請拉倒!我倒真要請我的那些主顧——信正教的死人。 」 「怎麼了,老爺子?」其時正給他脫衣的女傭人說,「你胡說些什麼?快劃十字!居然要請死人吃搬家酒,造孽呀!」 第2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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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希金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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