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建威大喜道:「那個叔寶?」 觀主道:「先生又多問了,秦叔寶能有得幾個?」 樊建威忙問:「在那裡?」 觀主道:「十月初二日,有病到微觀中來。 」 樊建威頓足道:「想是此兄不在了,且說如今怎麼樣了。 」 觀主道:「十月十五日,二賢莊單員外邀回家去,與他養病。 前日十一月十五日,病體全愈,在敞宮還願。 因天寒留住在家,不曾打發他回去,見在二賢莊上。 」 樊建威一聞此言,卻像什麼光景?就像是:窮士獲金千兩,寒儒連中高魁。 洞房花燭喜難挨,久別親人重會。 困虎肋添雙翅,蟄龍角奮春雷。 農夫苦旱遇淋漓,暮景得生駭驥。 (調寄「西江月」)觀主收拾果酒,陪建威夜坐。 樊建威因雪裡受些寒氣,身子睏倦,到也放量多飲幾杯熱酒。 暫且睡過一宵,才見天明,即例起身,封一封謝儀,送與觀主。 這觀主知是秦叔寶的朋友,死也不肯受他的,留住樊建威吃了早飯,送出東嶽廟來,指示二賢莊路徑。 樊建威竟投雄信莊上來。 此時雄信與叔寶,書房中擁爐飲酒賞雪,倒也有興。 正是:對梅發清興,飲酒敵寒威。 手下莊客來報,山東秦太太央一個樊老爺寄家書在外。 叔寶喜道:「單二哥,家母托樊建威寄家書來了。 」 二人出莊迎接。 叔寶笑道:「果然是你。 」 建威道:「前日分行李時,銀子卻在弟處,不會分得。 回去送與伯母,伯母定要小弟做盤纏,尋覓吾兄回去。 」 叔寶道:「為盤纏不會帶得,擔擱出無數事來。 」 雄通道:「前話慢題,且請進去。 」 雄信叫手下人,接了樊老爺的行李,一直引到書房暖處。 雄信先與建威施賓主之禮,叔寶又拜謝建威風雪寒苦之勞。 雄信吩咐手下重新擺酒。 叔寶問道:「家母好麼?」 建威道:‘有書在此請看。 ” 叔寶開緘和淚讀罷,就去收拾行李。 一封書寄思兒淚,千里能牽遊子心。 雄信看見,微微暗笑,酒席完備了,三人促膝坐下。 雄信問:「叔寶兄,令堂老夫人安否?」 叔寶道:「家母多病。 」 雄通道:「我見兄急急裝束,似有歸意。 」 叔寶眼中垂淚道:「不是小弟無情,飽則揚去。 奈家母病重,暫別仁兄,來年登堂拜樹仁兄活命之恩。 」 雄通道:「兄要歸去,小弟也不敢攔阻。 但朋友有責善之道,忠臣孝子,何代無之,要做便做個實在的人,不在做沽名釣譽的人。 」 叔寶道:「請兄見教,怎麼是真孝?怎麼是假孝?」 雄通道:「大孝為真,小孝為假。 詢情遂意,故名為假。 兄如今星夜回去,恰像是孝,實非真孝。 」 叔寶眼淚都住了,不覺笑將起來道:「小弟貧病流落,久隔慈顏,實非得已。 今聞母病,星夜還家,乃人子至情,怎麼呼為小孝?」 樊建威道:「秦大哥一聞母病,二奉母命,作急還家,還是大孝。 」 雄通道:「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令先君北齊為將,北齊國破身亡,全其大節,乃亡國之臣,不得與圖存。 天不忍忠臣絶後,存下兄長這一籌英雄。 正當保身待用,克光前烈。 你如今星夜回去,寒天大雪,貴恙新愈,倘途中復病,元氣不能接濟,萬一三長兩短,絶了秦氏之後,失了令堂老伯母終身之望,雖出至情,不合孝道。 豈不聞君子道而不徑,舟而不游,趺步之間,不敢忘孝。 冒寒而去,吾不敢聞命。 」 叔寶道:「然則小弟不去,反為孝麼?」 雄信笑道:「難道教兄終於不去麼?只是遲早之間,自有道理,況令堂老伯母是個賢母,又不是不達道理的。 今日托建威兄來打尋,只為愛子之心,不知下落,放你不下。 兄如今寫一封回書,說領文耽擱日久,正待還家,忽染大病,今雖全愈,不能任勞。 聞命急欲歸家定省,徑說小弟苦留,略待身子勞碌得起,新年頭上便得回家。 令堂得兄下落所在,尤病自然痊可,曉得尊恙新痊,也定不要你冒寒而去。 我與兄長既有一拜,即如我母一股,收拾些微禮,作甘旨之費,寄與令堂,且安了宅眷。 再托樊兄把潞州解軍的批回,往齊州府稟明了劉老爺,說兄臥病在潞州,尚未回來,注消完了衙門的公事,公私兩全。 待來春日暖風和,小弟還要替兄設處些微本錢,觀兄此番回去,不要在齊州當差。 求榮不在朱門下,倘奉公差遣,由不得自己。 使令堂老伯母倚門懸望,非人子事親之道。 遲去些時,難道就是不孝了?」 叔寶見雄信講得理長情切,又自揣怯寒不能遠涉,對樊建威道:「我卻怎麼處?還是同兄回去,還是先寫書回去?」 樊建威道:「單二哥極講得有理。 令堂老伯母,得知你的下落,自然病好,曉得你在病後,也不急你回家了。 」 叔寶向雄通道:「這等說,小弟且寫書安家母之心。 」 叔寶就寫完了書,取批回出來,付與樊建威,囑託他完納衙門中之事。 雄信回後房取潞綢四匹,碎銀三十兩,寄秦母為甘旨之費。 又取潞綢二匹,銀十兩,送樊建威為賜敬。 建威當日別去,回到山東,把書信銀兩交與秦母,又往衙門中完了所托之事。 雄信依舊留叔寶在家。 一日叔寶閒着,正在書房中看花遣興。 雄信進來說了幾句閒話,雙眉微蹙,默然無語,斜立蒼苔,叔寶見他這個模樣,只道他有厭客之意,耐不住問道:「二哥平日胸襟灑落,笑做生風,今日何故似有尤疑之色?」 雄通道:「兄長不知,小弟平生再不喜愁。 前日亡兄被人射死,小弟氣悶了三四日,因這椿事,急切難以擺佈,且把丟開。 如今只因弟婦有恙,無法可以調治,故此憂形于色。 」 叔寶道:「正是我忘了問兄,尊嫂是誰氏之女?完姻幾年了?」 第3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隋唐演義》
第3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