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 」布朗羅先生說著清了清喉嚨。 「貝德溫太太,今天早晨我聲音有點沙啞,恐怕是傷風了。 」 「但願不是,先生,」貝德溫太太說道,「你所有的衣服都是晾乾了的,先生。 」 「不知道,貝德溫,不知道怎麼搞的,」布朗羅先生說道,「我倒寧可認為是因為昨天吃晚飯用了一張潮濕的餐巾,不過沒關係。 你感覺怎麼樣,我的孩子?」 「很快活,先生,」奧立弗回答,「您對我太好了,先生,真不知道怎麼感謝您。 」 「真是乖孩子,」布朗羅先生胸有成竹地說,「貝德溫,你替他加了補品沒有?哪怕是流質的,喏?」 「他剛喝了一碗味道鮮美的濃湯。 」貝德溫太太略微欠起身來,特意在最後一個詞上加重了語氣,意思是一般的流質與精心烹製的肉湯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啊。 」布朗羅先生的身體微微抖了一下。 「喝兩杯紅葡萄酒對他要有益得多。 是不是,湯姆·懷特,晤?」 「我叫奧立弗,先生。 」小病人顯出一副大為詫異的樣子回答。 「奧立弗,」布朗羅先生推敲着。 「奧立弗什麼?是叫奧立弗·懷特,嗯?」 「不,先生,是退斯特,奧立弗·退斯特。 」 「這名字真怪。 」老紳士說道,「那你怎麼告訴推事你叫懷特呢?」 「我從來沒有這樣說,先生。 」奧立弗感到莫名其妙。 這話聽上去很像是在胡編,老紳士望着奧立弗的面孔,多少帶了點慍色。 對他是不可能產生懷疑的,他那副瘦削清癯的相貌特徵處處都顯示出誠實。 「這肯定搞錯了。 」布朗羅先生說道。 然而,儘管促使他不住地端詳奧立弗的動機已不復存在,那個舊有的念頭卻又一次襲來,奧立弗的長相與某一張熟識的面孔太相似了,這意識來勢迅猛,他那專注的眼光一時竟收不回來。 「先生,求您別生我的氣,好嗎?」奧立弗懇求地抬起了雙眼。 「不,不,」老紳士答道,「嗨。 那是誰的畫像?貝德溫,你瞧那兒。 」 他一邊說,一邊忙不迭地指指奧立弗頭頂上的肖像畫,又指了指孩子的臉。 奧立弗的長相活脫脫就是那幅肖像的翻版。 那雙眼睛、頭型、嘴,每一個特徵都一模一樣。 那一瞬間的神態又是那樣逼真,連最細微的線條也彷彿是以一種驚人的準確筆法臨摹下來的。 奧立弗不明白這番突如其來的驚呼是怎麼回事。 因為承受不住這一陣驚詫,他昏了過去。 他這一暈過去,替筆者提供了一個機會,可以回過頭去表一表那位快活老紳士的兩個小門徒,以解讀者懸念,且說—— 當時,機靈鬼和他那位手藝高超的朋友貝茲少爺非法侵佔布朗羅先生的私人財物,結果導致了對奧立弗的一場大喊大叫的追捕,他倆也參加了這場追捕,這一點前邊已經敘述過了。 他們這樣做,是基于一種非常值得欽佩而又十分得體的想法,那就是隻顧自己。 既然國民自主和個人自由是任何一個純正的英國人最值得驕傲的東西,本人簡直無需提請讀者注意,這一行動自然會大大抬高他倆在所有公民和愛國人士心目中的身價。 同樣,他們只關心自己平安無事這一鐵證,完全足以使一部小小的法典得以確立,受到公認,某些博古通今、馳名遐邇的哲人將這部法典定為一切本能行為的主要動機。 這班哲學家非常精明,將本能的一切行為歸納成格言和理論,又巧妙地對本性的高度智慧和悟性做了一番不着痕跡的恭維,便把良心上的考慮,或者高尚的衝動和感情,全都扔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 說起來,這些東西畢竟不能與本性相提並論,世所公認,本能遠比人所難免的種種瑕疵、弱點要高尚得多。 兩位處于這麼一種極其微妙的境地中的小紳士在品格特性方面富有嚴謹的哲理,倘若需要更進一步的佐證,筆者信手便可以舉出他們退出追捕這一事實(本書前邊一部分已經講了),人們當時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奧立弗身上,他倆立刻抄最近便的捷路溜了回去。 儘管我並不打算斷言,取捷徑也是那班聲望赫赫、博學多才的哲人在得出什麼偉大的結論時常有的作派——他們的路程的確因迂迴曲折,舉步磕磕絆絆而拉長了一些,這就和那班有一肚子念頭憋不住的醉漢一開口就滔滔不絶一樣——但我的確想指出,並且要明確指出,許多哲學大師在實施他們的理論時都表現出了深謀遠慮,他們能夠排除一切可能出現的、完全可以估計到的、於他們不利的偶然因素。 因此,為了大是,不拘小非,只要能達到目的,任何手段都無可非議。 是耶?非耶?抑或二者之間到底有多大區別,統統留給當事的哲學家,讓他根據自己的特殊情況,作出頭腦清醒、綜合平衡、公平不倚的判斷。 兩個少年以極快的速度跑掉了,穿過無數迷宮一般錯綜複雜的狹窄街道和院落,才大着膽子在一個低矮昏暗的拱道下邊歇一歇。 兩人一聲不響地獃了一會兒,剛剛透過氣,能講出話來,貝茲少爺便發出一聲喜滋滋的感嘆,緊接着爆發出一陣無法遏制的大笑,他倒在一個台階上,笑得直打滾。 「什麼事兒?」機靈鬼問。 「哈哈哈!」查理·貝茲笑聲如雷。 「別出聲,」機靈鬼細心地看了看周圍,勸道,「笨蛋,你想給捉進去了不是?」 第3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霧都孤兒》
第3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