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狄克。 」奧立弗說道。 狄克跑到門邊,從欄杆裡伸出一隻纖細的胳膊,跟奧立弗打了個招呼。 「有人起來了嗎?」 「就我一個。 」狄克答道。 「狄克,你可不能說你見過我,」奧立弗說,「我是跑出來的。 狄克,他們打我,欺負我。 我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碰碰運氣,還不知道是哪兒呢。 你臉色太蒼白了。 」 「我聽醫生對他們說,我快死了,」狄克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回答,「真高興能看到你,親愛的,可是別停下來,別停下來。 」 「是的,是的,我這就和你說再會。 狄克,我還要來看你,一定會的。 你會變得非常快樂的。 」 「我也這麼盼着呢,」那孩子答道,「是在我死了以後,不是在那以前。 我知道大夫是對的,奧立弗,因為我夢見過好多回天堂和天使了,還夢見一些和氣的面孔,都是我醒着的時候從來沒有看見過的。 親我一下吧,」他爬上矮門,伸出小胳膊摟住奧立弗的脖子,「再見了,親愛的。 上帝保佑你。 」 這番祝福發自一個稚氣未盡的孩子之口,但這是奧立弗生平第一次聽到別人為他祈禱,他往後還將歷盡磨劫熬煎,飽嘗酸甜苦辣,但他沒有一時一刻遺忘過這些話語。 第八章 奧立弗徒步去倫敦,途中遇見一位頗為古怪的小紳士。 奧立弗到達小路盡頭用來擋牲口的柵欄,重新上了公路。 眼下是八點鐘光景。 儘管離城已經差不多有五英里了,他仍然時而跑幾步,時而溜到路旁籬笆後面去躲一躲,生怕有人趕上來把他捉回去,這樣一直折騰到中午。 他在一塊路碑旁邊坐下來歇歇氣,第一次開始盤算究竟上何處謀生為好。 他身邊就是路碑,上邊的大字表明此地距倫敦七十英里。 倫敦,這個地名在奧立弗心中喚起了一連串新的想像。 倫敦!——那地方大得不得了!——沒有一個人——哪怕是邦布爾先生——能在那裡找到自己。 過去他常聽濟貧院裡一些老頭講,血氣方剛的小伙子在倫敦壓根兒不愁吃穿,在那個大都市裡,有的謀生之道是土生土長的鄉巴佬想像不到的。 對於一個無依無靠,如果得不到幫助就只能死在街頭的孩子來說,倫敦是最合適的去處。 這些東西從奧立弗腦海裡掠過,他從地上跳起來,繼續朝前走去。 到倫敦的距離縮短了足足四英里有餘,到底還要走多久才能到目的地的念頭冒了出來。 他顧慮重重,步伐也隨着放慢下來,心裡老在琢磨自己到那兒去有些什麼本錢。 他有一片乾麵包和一件粗布襯衫,包袱裡有兩雙長襪深刻、最全面、最詳細的證明和運用”。 馬克思主義的社會主,口袋裏還有一個便士——那是在一次葬禮後蘇爾伯雷給的,那一次他發揮得異常出色。 「一件乾淨襯衫,」奧立弗尋思着,「穿上肯定很舒服,兩雙長襪子,打過補丁,也還行,一個便士也挺不錯。 不過,這些東西對於冬天裡走七十英里的路,可幫不了什麼大忙。 」但奧立弗的想法和大多數人碰上這類情形時一樣,對於自己的難處,心中一點不糊塗,也不是漠然對待,卻往往想不出任何行之有效的方法。 奧立弗想了好半天仍不得要領,便把小包袱換換肩,拖着沉重的雙腿往前走。 一天下來,奧立弗走了二十英里,餓了啃兩口乾麵包,渴了喝幾口從路旁住戶家裡討來的水。 夜幕降臨了,他拐進一片牧場,偷偷鑽到一個乾草堆底下,決定就在那裡過夜。 一開始他嚇得心驚肉跳,晚風嗚嗚咽咽,一路哀號着掠過空曠的原野,他又冷又餓,孤獨的感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強烈,然而,他畢竟走得太疲倦了,不一會兒就睡着了,把煩惱憂愁全都拋到了腦後。 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他簡直凍僵了,也餓得熬不過去了,他只好在經過的頭一個村子就用那枚便士換了一個麵包。 他走了不到十二英里,夜幕就又垂落下來。 他的雙腳腫了,兩條腿軟得直哆嗦。 又一個夜晚在陰冷潮濕的露天裡度過,情況更糟糕了,當他天亮以後登上旅途時,几乎得要爬着走了。 他在一座陡坡下停住,一直等到一輛公共馬車開到近前。 奧立弗求外座上的乘客給幾個錢,可是沒有幾個人理睬。 有人要他等一會,待馬車開上坡了,再讓他們瞧瞧書》。 ,他為了半個便士跑得了多遠。 可憐的奧立弗竭力想跟上馬車跑一小段路,然而由於疲乏,雙腳腫痛,他連這一點也做不到。 那幾位外座乘客一看,又把半個便士放回錢包去了,並宣稱他是一隻懶惰的小狗,不配得到任何賞賜。 馬車嘎嗒嘎嗒地開走了,只在車後留下一團煙塵。 有幾個村子裡張掛着油漆的大木牌,上邊警告說,凡在本地行乞者,一律處以監禁。 奧立弗嚇壞了,巴不得儘快離開這些村子。 在另外一些村子,他站在旅店附近,眼巴巴地望着過往的每一個行人,老闆娘照例要支使某個四下里閒逛的郵差來把這個陌生的孩子攆走,她斷定這孩子是來偷東西的。 若是上一戶農家去討點什麼,別人十有八九會嚇唬他,說是要喚狗出來咬他。 他剛在一家鋪子門口探了探頭,就聽見裏邊的人在議論教區幹事如何如何——奧立弗的心好像一下子跳到了他的口中——而這往往是一連好幾個鐘頭唯一進到他嘴裡的東西。 第2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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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都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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