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匹馬暗地就易了主,霍霍爾人牽着那匹換來的棕黃色的大母馬走了,母馬冷漠地拖着有氣無力的腿。 它一臉憂鬱,獃滯的雙眼沮喪地看著人群。 很快霍霍爾人又打倒回來了。 他步履急促,連馬都險些跟不上他;他神色窘迫而慌張。 吉卜賽人碰到他靜定自若,用他們奇怪的語言在談論着什麼事兒。 「這可是不合法的事兒。 」霍霍爾人朝他們走來,搖了搖頭說。 「什麼事?」其中一個吉卜賽人問。 「就是這……你們把我……」 「我們把你怎麼啦?……」 「等一等。 怎麼……」 「到底怎麼啦?」 「等一等唄!」 「等什麼?等母馬下崽?可你,老兄,還沒跟它成親咧!」 人們哄堂大笑。 可憐的霍霍爾人向他們呼籲起來:「善良的人們——替我主持公道吧!他們把一匹沒了牙的馬換去我那匹牙齒齊全的馬!」 人們不喜歡笨蛋,就像不喜歡懦夫一樣。 他們都向着吉卜賽人……「那你的眼睛上哪兒去了?」一個白髮老頭問霍霍爾人道。 「哪個叫你去跟吉卜賽人打交道!」另一個人教訓道。 受騙上當的人兒說,他看過馬的牙齒來着,但是沒有留意到上面的牙齒,上面倒有三顆牙齒斷了。 興許這馬被人狠狠地掌過嘴,弄斷了三顆牙。 這號馬能有啥用?它又不能吃,——瞧它肚子有多鼓。 人群中有兩三個人開始幫霍霍爾人的腔,開始嚷嚷起來,叫得最凶的是那個吉卜賽人,他不知疲倦地……「哦,好人兒!你幹嗎這麼吵翻了天?莫非你不懂怎麼買馬?買馬——跟選婆娘一樣,是頭等大事……聽著,我跟你講一個有名的故事……從前有三兄弟,兩個聰明,老三是個蠢蛋——跟你一個樣,難道我……」吉卜賽人的夥伴沒命地嚷嚷,幫他說話;霍霍爾人懶洋洋地對罵著;人群變得越來越擠,越來越密……「我該咋辦呢,好人兒?」受委屈的人痛苦地問道。 「去叫警察唄!」人們向他喊道。 「是得去!」他拿定主意說。 「等等,夥計!」吉卜賽人攔住他,“你是想把我給毀啦? 請便吧!給我三個盧布——我把馬還給你!成不?就給兩個! 行不行?哎,你去告吧……” 霍霍爾人並不是特別樂於去警察那兒「打官司」,因此他沉思起來。 四面八方都有人在給他出點子,他卻充耳不聞,自個兒在算計着。 最後他決定好了……「嗯,你瞧,」他神情沮喪地向吉卜賽人說,「讓上帝去審判你……把馬還給我,說到兩盧布,那該算——你的……你這壞透頂了的傢伙,簡直是在——搶。 」 吉卜賽人占了面子,卻還向他裝出一副慈悲為懷的樣子。 「真是些機靈鬼!」「莊稼漢」離開時,讚揚吉卜賽人說。 「莫斯科的焦油,工廠用的,機器也能用,品質優良,又香又粘!六戈比一夸脫,15戈比一俄石!」一個坐在大車上的切爾尼戈夫人叫着。 大車、油桶以及商人本人——所有的都被焦油搞得烏黑油膩,恰似是一塊粘在一起的大東西在移動,向周遭散髮出特別的香氣。 「啊,沒準,五戈比一夸脫你也會出手吧?」一個頭頂草帽,身着特大褲子的莊稼漢問焦油商人。 「不!五戈比不成,我向老闆保證過要賣六戈比……」「啊,沒準,五戈比也行吧?」 「那不行……」 「哎……搞不成嗎?」 「我說,老兄,我按五戈比一夸脫給你,只是你誰也別說……你不會說吧?」 「不,不會說的……」 「嗯,你拿桶來吧。 」 「拿桶幹嗎?」 「裝焦油唄!」 「我才不要您的焦油咧,我已經買了……六戈比一夸脫在您手上買的……我問您,無非是想打聽一下您現在焦油價是不是便宜些。 」 賣焦油的一聲不吭地扭轉身子,趕着馬在大車中間穿走,還一邊叫賣着自己的貨物……「莊稼漢」望着他遠去,還一邊對另一個伸展四肢躺在大車上的人說:「要是我早上沒買一夸脫焦油,我兜裡就會多一戈比……」「哎……熱死啦!」 「就像是在地獄裡……」 「莫非你爹從地獄寫信給你說那兒就有這麼熱?」大車上的人問。 惱人的炎熱越來越厲害。 焦油、大糞、汗水的氣味交織着薄薄的一層刺鼻的塵埃瀰漫在空氣中。 大車旁到處是站着和躺着的犍牛,它們在不知疲倦地嚼着乾草,用充滿善意的大眼睛看著地面。 他們彷彿在想:它們的臉顯得非常懂事,眼睛裡閃現着平靜的習慣的憂傷神情。 母牛和牛崽哞哞地叫着,綿羊咩咩地叫喊着,買貨人試鐮刀時發生嚓嚓的響聲。 來買牲口或羊毛的「莊稼漢」躺在大車底下乘涼,等着買主。 買主們在大車中間走來走去,觀察着牲口,跨過貨主們橫七豎八伸在地上的腿。 買主們每人手裡都拿着根鞭子,走近犍牛時總用鞭子抽一下牲口的肋部。 犍牛要是躺着的,便會慢慢地站起身子,要是站着的,就會被打得慢慢地挪動沉重的身子。 「這一對要價多少?」買主對著空車問道。 從大車底下傳來一個不慌不忙的回答: 「90盧布……」 「這麼貴!」買主要不說了就走,要不就問:「老兄,您為啥不要個整數一百?」 「它不值那麼多,——所以不能再多要。 如果您發善心,就給一百吧——我會收下的……」「謝您啦……可您到底要多少?」 第8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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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爾基小說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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