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那兒哼哼着,感到自己是一個受難者感覺她在他面前是無辜的——他知道這個。 他還知道她的的確確是無辜的,而他是有罪的,——這更增加了他對她的憎惡,因為跟這種意識一起,他內心還充滿了一種惡毒陰暗的感覺,這種感覺比意識更為有力。 在他的心靈深處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令人難以忍受,因此他優柔寡斷地屈從于自己內心的沉痛的感覺,也不能將這種感覺弄清楚,並且知道,只要有,哪怕半瓶伏特加酒他就能藥到病除。 此時手風琴手基斯廖科夫走過來。 他身穿棉絨布的背心,一件紅綢衫和一條肥大的燈籠褲,褲腳塞在講究的靴子裡。 腋下夾着裝在綠套子裡的手風琴,黑鬍髭向兩邊捲起,便帽瀟灑地歪戴在一邊,臉上透着豪放和歡樂的神氣。 奧爾洛夫喜歡他的豪放,他的演奏和他總是樂滋滋的性格,而且又嫉妒他的輕鬆自在,無憂無慮的生活。 祝賀你,格里沙,勝利, 也恭賀你被抓破了臉皮。 奧爾洛夫對基斯廖科夫的玩笑並沒發火,儘管聽到它已有50餘次,而且手風琴手這麼說也並無歹意,不過是開玩笑而已。 「怎麼,兄弟。 又開始普列文大戰了?」基斯廖科夫在鞋匠面前站了一小會兒問,「你呀,格里尼亞,你這個傻瓜蛋。 有一條咱們大家都走的道,你最好也去……咱倆去喝一杯吧……」「我馬上來。 」奧爾洛夫頭也沒抬地說。 「我等你,苦苦地想著你……」 很快奧爾洛夫便離開了。 他剛一走開,便有一個矮矮胖胖的女人扶着牆壁從地下室裡出來。 她頭上嚴嚴實實地裹着一條頭巾,從臉上頭巾的縫隙裡僅僅露出一隻眼睛,一小部分面頰和額頭。 她搖搖晃晃地走着,穿過院子並在她男人坐的地方坐下。 她的出現並沒有讓任何人感到驚訝——他們對此已習以為常,而且大家都曉得她會一直坐在那兒,直到她的格里沙喝得爛醉如泥,追悔不已地從小酒店歸來。 她來到院子裡是因為地下室裡悶得讓人心慌,再有她還得把醉醺醺的格里沙攙扶下樓。 樓梯——腐朽且又很陡。 有一次格里沙從上面摔下來,把手都給弄脫臼了,兩個來星期上不了工,那陣子,為了餬口,他們几乎把全部家財都典當了。 從那時起瑪特略娜就守候着他。 有時候總有同院住的坐到她旁邊,坐得最多的是列夫琴科——一個留鬍髭的退役下士,審慎、莊重的霍霍爾人,頭髮理得整整齊齊,鼻子紅中透青,他坐了下來,打着哈欠問道:「又打起來了?」 「與你何干?」瑪特略娜不友善地激奮地說。 「是沒關係。 」霍霍爾人解釋說,接着兩人很久都一聲不吭。 瑪特略娜喘着粗氣,像是有什麼玩藝兒在她胸口裡呼嚕作響。 「你們為啥打個沒停?你們有啥可爭的呢?」霍霍爾人議論說。 「這是我們的事……」瑪特略娜·奧爾洛娃簡潔地說。 「那當然,是你們的事。 」列夫琴科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你幹嗎老纏着我?」奧爾洛娃理直氣壯地問。 「哎,你咋這樣。 跟你說句話都不成。 我瞅着你們倆——你和格里沙真是天生的一對。 每天都用棍子抽你們兩頓才好咧——早晚各一次——就該這樣。 那樣你們就不會渾身是刺了……」說完,他便怒不可遏地離開了她,這倒讓瑪特略娜覺得稱心。 院子裡早已傳開了,說什麼霍霍爾人對她獻慇勤是有目的的,她恨他也恨所有那些個愛嚼舌頭的人。 而霍霍爾人邁着筆直的軍人的步履走到院子的角角裡,儘管他已是40歲的人了,卻精神抖擻,身強體壯。 此時奇日克不知打哪兒出來出現在他跟前。 「她呀,叔叔,那個奧爾莉哈,同樣是個蘿蔔。 」他悄聲對列夫琴科說,還一邊向瑪特略娜坐的那邊眨巴着眼。 「我這就讓你嘗嘗厲害,讓你試試蘿蔔。 」霍霍爾威脅着說,他的鬍髭裡卻隱藏着笑意。 他喜歡這個機靈的奇日克,而且還在聳着耳朵聽他的,他知道奇日克曉得這個院子裡的種種秘密。 「纏着她可落不到什麼好,」奇日克解釋說,根本不在乎列夫琴科的恫嚇,「油漆匠也試過,她使勁給了他一傢伙。 我親耳所聞——真了不得。 照着臉上就是一下,像打鼓一樣。 」 這個不大不小的孩子,雖說才12歲,卻活潑、感受力強,他像海綿似地如饑似渴地吸收着他周圍生活中的一切污穢,在他的額頭上已經長了一條小小的皺紋,這意味着先卡·奇日克已經開始想事了。 ……院子裡漆黑一團。 上方是一塊正方形的藍天,繁星閃爍。 從院子裡向上看,這個四邊圍着高牆的院子就像是個深坑。 在這個坑底的一個角落裡坐著一個小個子女人,她在吵架之後在這裡休息並且等着醉酒的丈夫……奧爾洛夫成家已有三個多年頭。 他們曾有過一個娃兒,但只活了約一年半便夭折了。 他們倆並沒為這孩子的夭亡而傷心太久,他們盼着再有一個孩子,因而也就心安了。 第4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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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爾基小說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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