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在此地的軍隊,既不打仗,他們當然就只有這樣消磨日子,他也看慣了。 雖看慣,仍然還很擔心的,就是這種戲謔常常變成更熱鬧,先是玩笑,終於其一流血,其一不流血的也得伏到石地上挨二十板打屁股的處罰。 人雖各是二三十歲的人,至於被懲罰以後,臉上掛著大的眼淚也是常有的事情。 對著這樣一般天真爛漫的同胞同志,他是笑也還是苦笑的。 打架的還是勝負不分,罵娘者漸感疲倦。 隊長來了。 他望到隊長來了,就站起,那幾個人還不注意到,揪打的仍然揪打不休,助威的也仍然用著很好的口氣援助,隊長看著。 他以為這幾個兵士準得各在太陽下立正三十分鐘了,誰知隊長看了一會兒,見到另一個擒在地下的快要翻身爬起了,就大聲喊。 「狗養的,你為什麼不用手壓到那一隻手?」 隊長也這樣著急,是他料不到的事。 原來隊長是新補,完全是同這些弟兄們在一堆滾過來的人,他見到那漢子對隊長立定以後便說要隊長晚上去棚裡吃狗肉,他要笑不能,就走開了。 天氣過早。 他走到廟後松樹下去,幾個同班的漢子正在那裡打拳。 還有火夫,一共是五個,各坐在大盤石上曬太陽,把衣全脫下,背上肩上充滿了膩垢,脫下的衣隨意堆到身旁,各人頭髮剃得精光,圓的多疤的各不相同的頭,在日光下如菠蘿。 這幾個火夫的臉上,都為一種平庸的然而樂觀的光輝所照,大約日子已快到月底,不久就可以望支本月份的四塊八角的薪餉,又可以賭博吃肉了。 他們也是正在用著一種合乎身份的粗鄙字眼,談論著足資笑樂的一件故事的,他又站下來聽。 原來他們討論到的就正是頭。 他們大致因為各人正剃過頭髮,所以頭是一種即景的材料了,只聽到一個年極幼小的火夫說道: 「牛巴子,你那頭砍下來總有十七斤半。 」 第6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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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從文全集《小說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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