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大老爺果然帶著第二個兒子往省裡去了。 趙氏在家掌管家務,真個是錢過北斗,米爛成倉,僮仆成群,牛馬成行,享福度日。 不想皇天無眼,不佑善人,那小孩子出起天花來,發了一天熱,醫生來看,說是個險症,藥裡用了犀角、黃連、人牙,不能灌漿,把趙氏急的到處求神許願,都是無益。 到七日上,把個白白胖胖的孩子跑掉了。 趙氏此番的哭泣,不但比不得哭大娘,並且比不得哭二爺,直哭得眼淚都哭不出來。 整整的哭了三日三夜,打發孩子出去。 叫家人請了兩位舅爺來商量,要立大房裡第五個侄子承嗣。 二位舅爺躊躇道:「這件事,我們做不得主。 況且大先生又不在家,兒子是他的,須是要他自己情願,我們如何硬做主?」趙氏道:「哥哥,你妹夫有這幾兩銀子的傢俬,如今把個正經主兒去了,這些家人小廝都沒個投奔,這立嗣的事是緩不得的。 知道他伯伯幾時回來?間壁第五個侄子才十一二歲,立過來,還怕我不會疼熱他,教導他?他伯娘聽見這個話,恨不得雙手送過來。 就是他伯伯回來,也沒得說。 你做舅舅的人,怎的做不得主?」王德道:「也罷,我們過去替他說一說罷。 」王仁道:「大哥,這是那裡話?宗嗣大事,我們外姓如何做得主?如今姑奶奶若是急的很,只好我弟兄兩人公寫一字,他這裡叫一個家人連夜到省裡請了大先生回來商議。 」王德道:「這話最好,料想大先生回來也沒得說。 」王仁搖着頭笑道:「大哥,這話也且再看。 但是不得不如此做。 」趙氏聽了這話,摸頭不着,只得依着言語,寫了一封字,遣家人來富連夜赴省接大老爹。 來富來到省城,問着大老爹的下處在高底街。 到了寓處門口,只見四個戴紅黑帽子的,手裡拿着鞭子,站在門口;嚇了一跳,不敢進去。 站了一會,看見跟大老爹的四斗子出來,才叫他領了他進去。 看見敞廳上,中間擺着一乘彩轎,彩轎傍邊豎著一把遮陽,遮陽上帖着「即補縣正堂」。 四斗子進去請了大老爹出來,頭戴紗帽,身穿圓領補服,腳下粉底皂靴。 來富上前磕了頭,遞上書信。 大老爹接着看了,道:「我知道了。 我家二相公恭喜,你且在這裡伺候。 」來富下來,到廚房裡,看見廚子在那裡辦席。 新人房在樓上,張見擺的紅紅綠綠的,來富不敢上去。 直到日頭平西,不見一個吹手來。 二相公戴着新方巾,披着紅,簪着花,前前後後走着着急,問吹手怎的不來。 大老爹在廳上嚷成一片聲,叫四斗子快傳吹打的!四斗子道:「今日是個好日子,八錢銀子一班叫吹手還叫不動。 老爹給了他二錢四分低銀子,又還扣了他二分戥頭,又叫張府裡押着他來;他不知今日應承了幾家,他這個時候怎得來?」大老爹發怒道:「放狗屁!快替我去!來遲了,連你一頓嘴巴!」四斗子骨都着嘴,一路絮聒了出去,說道:「從早上到此刻,一碗飯也不給人吃,偏生有這些臭排場!」說罷,去了。 第3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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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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