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四位客人果然備了二百兩銀子,交與金有餘。 一切多的使費,都是金有餘包辦。 周進又謝了眾人和金有餘。 行主人替周進備一席酒,請了眾位。 金有餘將着銀子,上了藩庫,討出庫收來。 正直宗師來省錄遺,周進就錄了個貢監首卷。 到了八月初八日進頭場,見了自己哭的所在,不覺喜出望外。 自古道:「人逢喜事精神爽」,那七篇文字,做的花團錦簇一般。 出了場,仍舊住在行裡。 金有餘同那幾個客人還不曾買完了貨。 直到發榜那日,巍然中了。 眾人各各歡喜,一齊回到汶上縣。 拜縣父母、學師,典史。 那晚生帖子上門來賀,汶上縣的人,不是親的也來認親,不相與的也來認相與。 忙了個把月。 申祥甫聽見這事,在薛家集斂了分子,買了四隻鷄,五十個蛋和些炒米、歡團之類,親自上縣來賀喜。 周進留他吃了酒飯去。 荀老爹賀禮是不消說了。 看看上京會試,盤費、衣服,都是金有餘替他設處。 到京會試,又中了進士,殿在三甲,授了部屬。 荏苒三年,升了御史,欽點廣東學道。 這周學道雖也請了幾個看文章的相公,卻自心裡想道:「我在這裡面吃苦久了,如今自己當權,須要把捲子都要細細看過,不可聽著幕客,屈了真才。 」主意定了,到廣州上了任。 次日,行香掛牌。 先考了兩場生員。 第三場是南海、番禺兩縣童生。 周學道坐在堂上,見那些童生紛紛進來;也有小的,也有老的,儀表端正的,獐頭鼠目的,衣冠齊楚的,藍縷破爛的。 落後點進一個童生來,面黃肌瘦,花白鬍鬚,頭上戴一頂破氈帽。 廣東雖是氣溫暖,這時已是十二月上旬,那童生還穿著麻布直裰,凍得乞乞縮縮,接了捲子,下去歸號。 周學道看在心裡,封門進去。 出來放頭牌的時節,坐在上面,只見那穿麻布的童生上來交卷,那衣服因是朽爛了,在號裡又扯破了幾塊。 周學道看看自己身上,緋袍金帶,何等輝煌。 因翻一翻點名冊,問那童生道:「你就是范進?」范進跪下道:「童生就是。 」學道道:「你今年多少年紀了?」范進道:「童生冊上寫的是三十歲,童生實年五十四歲。 」學道道:「你考過多少回數了?」范進道:「童生二十歲應考,到今考過二十餘次。 」學道道:「如何總不進學?」范進道:「總因童生文字荒謬,所以各位大老爺不曾賞取。 」周學道道:「這也未必盡然。 你且出去,捲子待本道細細看。 」范進磕頭下去了。 那時天色尚早,並無童生交卷。 周學道將范進捲子用心用意看了一遍,心裡不喜道:「這樣的文字,都說的是些甚麼話!怪不得不進學!」丟過一邊不看了。 又坐了一會,還不見一個人來交卷,心裡又想道:「何不把范進的捲子再看一遍?倘有一綫之明,也可憐他苦志。 」從頭至尾,又看了一遍,覺得有些意思。 正要再看看,卻有一個童生來交卷。 那童生跪下道:「求大老爺面試。 」學道和顏道:「你的文字已在這裡了,又面試些甚麼?」那童生道:「童生詩詞歌賦都會,求大老爺出題面試。 」學道變了臉道:「當今天子重文章,足下何須講漢唐!像你做童生的人,只該用心做文章,那些雜覽,學他做甚麼!況且本道奉旨到此衡文,難道是來此同你談雜學的麼?看你這樣務名而不務實,那正務自然荒廢,都是些粗心浮氣的說話,看不得了。 左右的!趕了出去!」一聲吩咐過了,兩傍走過幾個如狼似虎的公人,把那童生叉着膊子,一路跟頭,叉到大門外。 第1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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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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