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慎思,博陵人。 唐德宗貞元中期,他應進士舉,在京中沒有住宅,曾經租人一小院居住。 房主人另住一院,沒有丈夫,只有一少婦,三十多歲,容貌看起來還有些姿色。 她有兩個婢女,崔慎思便讓她們通通話,想納少婦為妻。 婦人說:「我不是讀書人,和你不般配,你以後會後悔的。 」崔生又想把她納為妾,她同意了。 可是,她從不肯說出自家姓名,慎思便把她納為妾。 二年多,崔慎思所取所用,婦人從未表現出不滿意的神色。 後來又生了一個兒子。 幾個月後的一天夜裡,崔生關門閉戶正在睡覺,到了半夜,那婦人卻不在了。 崔很驚慌,認為婦人可能和別人通姦,他很生氣,很憤怒。 他便穿衣起床,在堂前走來走去。 當時月色朦朧,他忽然看見婦人從屋脊上下來,身上扎着白腰帶,右手拿匕首,左手提一個人頭。 她對崔慎思說,他父親早年被郡守無辜殺害,她進城來報仇,可是好幾年沒得手,今天終於報了仇,她不能在此久留,請求從此辭別。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拿着用灰囊裝着的人頭,對崔慎思說:「我有幸為你做了二年妾,而且有了一個孩子。 房子和兩個婢女都是我自己置買的,現在贈送給你,希望你好好養育孩子。 」說完就走,她跳牆越舍像飛似的走了,慎思大為驚嘆。 不一會兒,她又回來了。 說:「方纔走,忘了給孩子喂奶。 」她進入室內,過了一段時間出來說,孩子我已經喂完了,就永遠地走了。 崔慎思過了很久沒聽到孩子的哭聲,進屋一看,孩子已被少婦殺死了。 她殺死孩子,是為了斷絶自己的思念之情。 古時的俠客沒有幾個能超過她。 聶隱娘 聶隱娘者,唐貞元中,魏博大將聶鋒之女也。 年方十歲,有尼乞食于鋒舍,見隱娘悅之。 云:「問押衙乞取此女教?」鋒大怒,叱尼。 尼曰:「任押衙鐵櫃中盛,亦須偷去矣。 」及夜,果失隱娘所向。 鋒大驚駭,令人搜尋,曾無影響。 父母每思之,相對涕泣而已。 後五年,尼送隱娘歸。 告鋒曰:「教已成矣,子卻領取。 」尼歘亦不見。 一家悲喜。 問其所學,曰:「初但讀經唸咒,余無他也。 」鋒不信,懇詰。 隱娘曰:「真說又恐不信,如何?」鋒曰:「但真說之。 」曰:「隱娘初被尼挈,不知行幾里。 及時,至大石穴之嵌空數十步,寂無居人,猿狖極多,松蘿益邃。 已有二女,亦各十歲,皆聰明婉麗不食。 能于峭壁上飛走,若捷猱登木,無有蹶失。 尼與我藥一粒,兼令長執寶劍一口,長二尺許,鋒利,吹毛令剸,逐二女攀緣,漸覺身輕如風。 一年後,刺猿狖。 百無一失。 後刺虎豹,皆決其首而歸。 三年後能飛,使刺鷹隼,無不中。 劍之刃漸減五寸。 飛禽遇之,不知其來也。 至四年,留二女守穴,挈我于都市,不知何處也。 指其人者,一一數其過曰:」為我刺其首來,無使知覺。 定其膽,若飛鳥之容易也。 「受以羊角匕首,刀廣三寸。 遂白日刺其人于都市,人莫能見。 以首入囊,返主人舍,以藥化之為水。 五年,又曰:」某大僚有罪,無故害人若干。 夜可入其室,決其首來。 「又攜匕首入室,度其門隙,無有障礙,伏之樑上。 至瞑,持得其首而歸。 尼大怒曰:」何太晚如是!「某云:」見前人戲弄一兒可愛,未忍便下手。 「尼叱曰:」已後遇此輩,先斷其所愛,然後決之。 「某拜謝。 尼曰:」吾為汝開腦後藏匕首,而無所傷。 「用即抽之,曰:」汝術已成,可歸家。 「遂送還。 雲後二十年,方可一見。 鋒聞語甚懼,後遇夜即失蹤,及明而返。 鋒已不敢詰之,因茲亦不甚憐愛。 忽值磨鏡少年及門,女曰:」此人可與我為夫。 白父,父不敢不從,遂嫁之。 其夫但能淬鏡,余無他能。 父乃給衣食甚豐,外室而居。 數年後,父卒。 魏帥稍知其異,遂以金帛署為左右吏。 如此又數年。 至元和間,魏帥與陳許節度使劉昌裔不協,使隱娘賊其首。 引娘辭帥之許。 劉能神算,已知其來。 召衙將,令來日早至城北,候一丈夫一女子,各跨白黑衛。 至門,遇有鵲前噪夫,夫以弓彈之,不中,妻奪夫彈,一丸而斃鵲者。 揖之云:「吾欲相見,故遠相祗迎也。 」衙將受約束,遇之。 「隱娘夫妻曰:」劉仆射果神人,不然者,何以洞吾也,願見劉公。 「劉勞之。 隱娘夫妻拜曰:」合負仆射萬死。 「劉曰:」不然,各親其主,人之常事。 魏今與許何異,顧請留此,勿相疑也。 「隱娘謝曰:」仆射左右無人,願舍彼而就此,服公神明也。 「知魏帥之不及劉。 劉問其所須,曰:」每日只要錢二百文足矣。 「乃依所請。 忽不見二衛所之,劉使人尋之,不知所問。 後潛收布囊中,見二紙衛,一黑一白。 後月餘,白劉曰:」彼未知住,必使人繼至。 今宵請剪髮,系之以紅綃,送於魏帥枕前,以表不回。 「劉聽之。 至四更卻返曰:」送其信了,後夜必使精精兒來殺某,及賊仆射之首。 此時亦萬計殺之,乞不憂耳。 「劉豁達大度,亦無畏色。 是夜明燭,半宵之後,果有二幡子一紅一白,飄飄然如相擊于床四隅。 良久,見一人自(」自「字原缺,據明抄本補)空而踣,身首異處。 隱娘亦出曰:」精精兒已斃。 「拽出於堂之下,以藥化為水,毛髮不存矣。 隱娘曰:」後夜當使妙手空空兒繼至。 空空兒之神術,人莫能窺其用,鬼莫得躡其蹤。 能從空虛之入冥,善無形而滅影。 隱娘之藝,故不能造其境,此即系仆射之福耳。 但以于闐玉周其頸,擁以衾,隱娘當化為蠛蠓,潛入仆射腸中聽伺,其餘無逃避處。 「劉如言。 至三更,瞑目未熟,果聞頸上鏗然,聲甚厲。 隱娘自劉口中躍出。 賀曰:」仆射無患矣。 此人如俊鶻,一搏不中,即翩然遠逝,恥其不中。 才未逾一更,已千里矣。 「後視其玉,果有匕首劃處,痕逾數分。 自此劉轉厚禮之。 自元和八年,劉自許入覲,隱娘不願從焉。 云:」自此尋山水,訪至人,但乞一虛給與其夫。 「劉如約。 後漸不知所之。 及劉薨于統軍,隱娘亦鞭驢而一至京師,柩前慟哭而去。 開成年,昌裔子縱除陵州刺史,至蜀棧道,遇隱娘,貌若當時,甚喜相見,依前跨白衛如故。 語縱曰:」郎君大災,不合適此。 "出藥一粒,令縱吞之。 雲來年火急拋官歸洛,方脫此禍。 吾藥力只保一年患耳。 縱亦不甚信,遺其繒彩,隱娘一無所受,但沉醉而去。 後一年,縱不休官,果卒於陵州。 自此無復有人見隱娘矣。 (出《傳奇》) 【譯文】 第46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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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廣記 二》
第46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