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詩大體分兩層筆墨。 前八句,着重在描寫南澗時所見景物。 時方深秋,詩人獨自來到南澗遊覽。 澗中寂寞,彷彿秋天的肅殺之氣獨聚于此。 雖日當正午,而秋風陣陣,林影稀疏,仍給人以蕭瑟之感。 詩人初到時若有所得,忘卻了疲勞。 但忽聞失侶之禽鳴于幽谷,眼見澗中水藻在波面上蕩漾,卻引起了無窮聯想。 詩的後八句,便着重抒寫詩人由聯想而產生的感慨。 詩人自述遷謫離京以來,神情恍惚,懷人不見而有淚空垂。 人孤則易為感傷,政治上一失意,便動輒得咎。 如今處境索寞,竟成何事?于此徘徊,亦只自知。 以後誰再遷謫來此,也許會理解我這種心情。 詩人因參加王叔文政治集團而遭受貶謫,使他感到憂傷憤懣,而南澗之遊,本是解人煩悶的樂事,然所見景物,卻又偏偏勾引起他的苦悶和煩惱。 所以蘇軾曾有評語說,「柳儀曹詩,憂中有樂,樂中有憂」(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引);認為「柳子厚南遷後詩,清勁紆徐,大率類此」(《東坡題跋》卷二《書柳子厚南澗詩》)。 這是道出了柳宗元貶後所作詩歌在思想內容方面的基本特色的。 清人何焯在所著《義門讀書記》中,也曾對此詩作過較好的分析。 他說:「『秋氣集南澗』,萬感俱集,忽不自禁。 發端有力。 『覊禽響幽谷』一聯,似緣上『風』字,直書即目,其實乃興中之比也。 覊禽哀鳴者,友聲不可求,而斷遷喬之望也,起下『懷人』句。 寒藻獨舞者,潛魚不能依,而乖得性之樂也,起下『去國』句。 」他這種看法,既注意到了詩人在詩歌中所反映的思想情緒,又注意到了這種思想情緒在詩歌結構安排上的內在聯繫,是符合作品本身的實際的。 「秋氣集南澗」一句,雖是寫景,點出時令,一個「集」字便用得頗有深意。 悲涼蕭瑟的「秋氣」怎麼能獨聚于南澗呢?這自然是詩人主觀的感受,在這樣的時令和氣氛中,詩人「獨遊」到此,自然會「萬感俱集」,不可抑止。 他滿腔憂鬱的情懷,便一齊從這裡開始傾瀉出來。 詩人由「秋氣」進而寫到秋風蕭瑟,林影參差,引出「覊禽響幽谷」一聯。 詩人描繪山鳥驚飛獨往,秋萍飄浮不定,不正使人彷彿看到詩人在溪澗深處躑躅徬徨、淒婉哀傷的身影嗎?這「覊禽」二句,雖然是直書見聞,「其實乃興中之比」,開下文着重抒寫感慨的張本。 詩人以「覊禽」在「幽谷」中哀鳴,欲求友聲而不可得,比之為對重返朝廷之無望,因而使他要「懷人淚空垂」了。 這詩寫得平淡簡樸,而細細體會,藴味深長,「平淡有思致」。 蘇軾稱讚此詩「妙絶古今」,「熟視有奇趣」,道出了它的藝術特色。 (吳文治) 溪居 溪居 柳宗元 久為簪組累,幸此南夷謫。 閒依農圃鄰,偶似山林客。 曉耕翻露草,夜榜響溪石。 來往不逢人,長歌楚天碧。 元和五年(810),柳宗元在零陵西南遊覽時,發現了曾為冉氏所居的冉溪,因愛其風景秀麗,便遷居是地,並改名為愚溪。 這首詩寫他遷居愚溪後的生活。 詩的大意是說:我久為做官所覊累,幸好有機會貶謫到這南方少數民族地區中來,解除了我的無窮煩惱。 閒居無事,便與農田菜圃為鄰,有時就彷彿是個山林隱逸之士。 清晨,踏着露水去耕地除草;有時蕩起小舟,去遊山玩水,直到天黑才歸來。 獨往獨來,碰不到別人,仰望碧空藍天,放聲歌唱。 這首詩表面上似乎寫溪居生活的閒適,然而字裡行間隱含着孤獨的憂憤。 如開首二句,詩意突兀,耐人尋味。 貶官本是不如意的事,詩人卻以反意着筆,說什麼久為做官所「累」,而為這次貶竄南荒為「幸」,實際上是含着痛苦的笑。 「閒依」、「偶似」相對,也有強調閒適的意味,「閒依」包含着投閒置散的無聊,「偶似」說明他並不真正具有隱士的淡泊、閒適,「來往不逢人」句,看似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但畢竟也太孤獨了。 這裡也透露出詩人是強作閒適。 這首詩的韻味也就在這些地方。 沈德潛說,「愚溪諸詠,處連蹇困厄之境,發清夷淡泊之音,不怨而怨,怨而不怨,行間言外,時或遇之。 」(《唐詩別裁》卷四)這段議論是很有見地的。 (吳文治) 秋曉行南谷經荒村 秋曉行南谷經荒村 柳宗元 杪秋霜露重,晨起行幽谷。 黃葉覆溪橋,荒村唯古木。 寒花疏寂歷,幽泉微斷續。 機心久已忘,何事驚麋鹿? 南谷,在永州鄉下。 此篇寫詩人經荒村去南谷一路所見景象,處處緊扣深秋景物所獨具的特色。 句句有景,景亦有情,交織成為一幅秋曉南谷行吟圖。 詩人清早起來,踏着霜露往幽深的南谷走去。 第一句點明時令。 杪(miǎo),末也。 「杪秋」,即深秋。 「霜露重」,固然是深秋景色,同時也說明了是早晨,為「秋曉」二字點題。 中間四句寫一路所見。 詩人來到小溪,踏上小橋,到處是黃葉滿地;荒涼的山村,古樹參天。 一個「覆」字,說明這裡樹木之多,以致落葉能覆蓋溪橋;而一個「唯」字,更表明荒村之荒,除古木之外,余無所見。 不僅如此,南谷中連耐寒的山花,也長得疏疏落落;從深山谷裡流出來的泉水,細微而時斷時續,象是快枯竭了似的。 詩人觸目所見,自然界的一切都呈現出荒蕪的景象。 四句詩,處處圍繞着一個「荒」字。 詩人身臨淒涼荒寂之境,觸動內心落寞孤憤之情。 這時又見一隻受驚的麋鹿,忽然從身旁奔馳而去。 他由此聯想起《莊子。 天地》篇裡說過的話:「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 」詩人借用此話,意思是:我柳宗元很久以來已不在意宦海升沉,仕途得失,超然物外,無機巧之心了,何以野鹿見了我還要驚恐呢?詩人故作曠達之語,其實卻正好反映了他久居窮荒而無可奈何的心情。 此篇多寫靜景:霜露,幽谷,黃葉,溪橋,荒村,古木,寒花,幽泉。 寫荒寂之景是映襯詩人的心境。 末句麋鹿之驚,不僅把前面的景物帶活了,而且,意味深長,含蓄蘊藉,是傳神妙筆。 這雖然是一首五言古詩,但中間兩聯對偶工整,如「黃葉」對「荒村」,「溪橋」對「古木」,「寒花」對「幽泉」。 這種句式,可以看出它受律詩的影響。 古詩中對偶用得好,可以有助于形象的深化,也有助于激化讀者的聯想和想象。 唐人寫古詩,往往採用律詩句式,也可能與此有關。 (吳文治) 雨後曉行獨至愚溪北池 雨後曉行獨至愚溪北池 柳宗元 宿雲散洲渚,曉日明村塢。 高樹臨清池,風驚夜來雨。 予心適無事,偶此成賓主。 這首五言古詩作於元和五年(810)。 題中「愚溪北池」,在零陵西南愚溪之北約六十步。 此篇着重描寫愚池雨後早晨的景色。 第2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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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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