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層,「君不能狸膏金距學鬥雞」至「楚地猶來賤奇璞」,感慨賢愚顛倒、是非混淆的現實。 一開始,詩人寫佞幸小人得勢,連用兩個「君不能……」,感情噴薄而出,鄙夷之情難以遏止。 寫鬥雞徒,用「狸膏金距」四字,寫出他們為了投皇帝所好,挖空心思,出奇爭勝的醜惡行徑。 「坐令鼻息吹虹霓」,用漫畫式的筆法,描繪得寵鷄童驕橫愚蠢的醜態。 李白也反對那種以武力屠殺來邀功的人,「橫行青海夜帶刀,西屠石堡取紫袍」,僅僅兩句,一個凶悍的武人形象就躍然紙上。 接着寫志士才人受壓的情景。 以學識濟天下,這是詩人所嚮往的。 可是他們的才能往往不能為世所用,「世人聞此皆掉頭,有如東風射馬耳」,形象地描繪出才志之士不被理解、不被重視的處境。 詩人對這種社會現實十分憤慨。 他用了兩個通俗的典故做比喻。 一個是魚目混珠。 用「笑」字把「魚目」擬人化了,「魚目」把才高志雄的詩人比作明月珠,然後又進行嘲笑,小人得志的蠢態,被刻畫得淋漓盡致。 二是以驊騮和蹇驢比喻賢人與庸才。 這也是很常見的。 賈誼《弔屈原賦》云:「騰駕罷牛,驂蹇驢兮;驥垂兩耳,服鹽車兮。 」李白在這裡卻進一步用「拳跼」二字寫出了良馬壓抑難伸的情狀,用「鳴春風」寫出了跛腳驢子的得意神態,兩相對照,效果分外鮮明。 尋常俗典,一經詩人手筆,便能煥發出奇馨異彩。 最後寫造成這種現實生活中賢愚顛倒的原因,是統治集團無德無識。 寫他們目不明,用了和氏璧的典故。 寫他們耳不聰,用了聽樂的典故。 《陽春白雪》之曲、《清角》之調,他們不僅聽不懂,而且象德薄的晉平公一樣,不配聽。 第二層,「黃金散盡交不成」至「讒言三及慈母驚」,寫自己受讒遭謗的境遇。 李白很想通過廣泛交遊,來施展自己的才能和抱負。 可是「黃金散盡交不成」,嘗盡了世態的炎涼,還時時受到蒼蠅一類小人花言巧語的誹謗。 讒言之可畏,就象曾母三次聽到「曾參殺人」的謡言,也信以為真那樣。 第三層,「與君論心握君手」以下,寫詩人所持的態度和今後的打算。 「與君論心握君手」,詩人以對老朋友談心的方式披露了自己的胸懷。 面對現實,他決定置榮辱于度外,而羞與小人為伍。 這時詩人的感情也由前面的揶揄嘲諷,轉為憤激不平,詩意起伏跳宕,奇突轉折。 「孔聖猶聞傷鳳麟」,象孔子那樣的聖人,尚不能遭逢盛世實現他的理想,何況我呢?「董龍更是何鷄狗」,如董龍之輩的李林甫、楊國忠這些寵臣又算什麼東西!詩人的心情抑鬱難平,因而發出了「一生傲岸苦不諧,恩疏媒勞志多乖」的聲聲慨嘆。 接着,詩人又以嚴陵、韓信、禰衡這些才志之士作比,表現出傲岸不屈、不為苟合的高潔人格和豁達大度的胸懷。 詩人任憑感情自由奔瀉,如長江大河,有一種浪濤奔湧的自然美。 可以說,詩人是嘻笑怒罵皆成文章,英風豪氣溢于筆端。 最後寫今後的打算:浪跡江湖,遠離污穢的朝廷。 連用兩個「君不見」的句式,與前面的「君不能……」、「與君論心……」相呼應,使暢敘衷腸的氣氛更濃。 這裡提到的與李白同時代的李邕和裴敦復,被當朝宰相殺害了,李白把他們的遭遇作為賢愚顛倒、是非混淆的例證提出來,憤慨地表示:「見此彌將鐘鼎疏」。 詩人這種襟懷磊落、放言無忌的精神,給詩歌披上了一層奪目的光彩。 不錯,李白早就有泛舟五湖的打算,但他的歸隱有一個前提,就是須待「事君之道成,榮親之義畢」(《代壽山答孟少府移文書》)。 現在,既然還沒能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來「事君榮親」,當然也就不會真的去歸隱。 所謂「泛五湖」、「疏鐘鼎」,只不過是他發泄牢騷和不滿的憤激之詞。 宋人陳鬱說:「蓋寫形不難,寫心唯難也。 」(《藏一話腴》)這首詩,卻正是把詩人自己的內心世界作為表現對象。 詩以議論式的獨白為主,這種議論,不是抽象化、概念化的說教,而是「帶情韻以行」(沈德潛《說詩晬語》六十),重在揭示內心世界,刻畫詩人的自我形象,具有鮮明的個性特點。 即使是抒發受讒遭謗、大志難伸的憤懣之情,也是激情如火,豪氣如虹,表現了詩人糞土王侯、浮雲富貴,不與統治者同流合污的精神。 同時又由於詩人對生活觀察的深刻和特有的敏感,使這首詩反映了安史之亂大動盪前夕,李唐王朝政治上賢愚顛倒、遠賢親佞的黑暗現實。 全詩具有強烈的感情色彩,激情噴湧,一氣呵成,具有一種排山倒海的氣勢,讀之使人心潮難平。 (張燕瑾) 東魯門泛舟二首(其一) 東魯門泛舟二首(其一) 李白 日落沙明天倒開,波搖石動水縈迴。 輕舟泛月尋溪轉,疑是山陰雪後來。 這是作者寓居東魯時的作品。 那時,他常與魯中名士孔巢父等往還,飲酒酣歌,時人稱他們為「竹溪六逸」。 此詩就記錄著詩人當年的一段生活。 東魯是唐時的兗州(今山東曲阜),「東魯門」在府城東。 詩中寫的是月下泛舟的情景。 「日落沙明天倒開」。 第一句寫景就奇妙。 常言「天開」往往與日出相關,把天開與日落聯在一起,則聞所未聞。 但它確乎寫出一種實感:「日落」時迴光反照的現象,使水中沙洲與天空的倒影分外眼明,給人以「天開」之感。 這光景通過水中倒影來寫,更是奇中有奇。 此句從寫景中已間接展示「泛舟」之事,又是很好的發端。 「波搖石動水縈迴」。 按常理應該波搖石不動。 而「波搖石動」,同樣來自弄水的實感。 這是因為現實生活中人們觀察事物時,往往會產生各種錯覺。 波浪的輕搖,水流的縈迴,都可能造成「石動」的感覺。 至于石的倒影更是搖蕩不寧的。 這樣通過主觀感受來寫,一下子就抓住使人感到妙不可言的景象特徵,與前句有共同的妙處。 夜裡水上的景色,因「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而特別美妙。 月光映射水面,鋪上一層粼粼的銀光,船兒好象泛着月光而行。 這使舟中人陶然心醉,忘懷一切,几乎沒有目的地沿溪尋路,信流而行。 「輕舟泛月尋溪轉」,這不僅是寫景記事,也刻畫了人物精神狀態。 一個「輕」字,很好地表現了那種飄飄然的感覺。 到此三句均寫景敘事,末句才歸結到抒情。 這裡,詩人並未把感情和盤托出,卻信手拈來一個著名故事,予以形容。 事出《世說新語。 任誕》,說的是東晉王徽之(字子猷)居山陰(今浙江紹興)時,在一個明朗的雪夜,忽然思念住在剡地的好友戴逵,便連夜乘舟造訪,隔了一宿才到達。 王到後,卻不入見,反而掉過船頭回去了。 別人問他何以如此,他答道:「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乘興而行」,正是李白泛舟時的心情。 蘇軾《赤壁賦》寫月下泛舟有一段精彩的抒寫:「浩浩乎如馮虛禦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正好用來說明李白泛月時那物我兩忘的情態。 那時,他原未必有王子猷那走朋訪友的打算,用訪戴故事未必確切;然而,他那忘乎其形豪興,卻與雪夜訪戴的王子猷頗為神似,而那月夜與雪夜的境界也很神似。 無怪乎詩人不禁胡塗起來,我是李太白呢,是王子猷呢,一時自己也不甚瞭然了。 一個「疑」字運用得極為傳神。 第12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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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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