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逐」以下六句,是兩句一組。 「羞逐」兩句是寫自己的不願意。 唐代上層社會喜歡拿鬥雞進行遊戲或賭博。 唐玄宗曾在宮內造鷄坊,鬥雞的小兒因而得寵。 當時有「生兒不用識文字,鬥雞走狗勝讀書」的民謡。 如果要去學鬥雞,是可以交接一些紈袴子弟,在仕途上打開一點後門的。 但李白對此嗤之以鼻。 所以聲明自己羞於去追隨長安裡社中的小兒。 這兩句和他在《答王十二寒夜獨酌有懷》中所說的「君不能狸膏金距學鬥雞,坐令鼻息干虹霓」是一個意思。 都是說他不屑與「長安社中兒」為伍。 那末,去和那些達官貴人交往呢?「曳裾王門不稱情,彈劍作歌奏苦聲。 」「曳裾王門」,即拉起衣服前襟,出入權貴之門。 「彈劍作歌」,用的是馮諼的典故。 馮諼在孟嘗君門下作客,覺得孟嘗君對自己不夠禮遇,開始時經常彈劍而歌,表示要回去。 李白是希望「平交王侯」的,而現在在長安,權貴們並不把他當一回事,因而使他象馮諼一樣感到不能忍受。 這兩句是寫他的不稱意。 「淮陰市井笑韓信,漢朝公卿忌賈生。 」韓信未得志時,在淮陰曾受到一些市井無賴們的嘲笑和侮辱。 賈誼年輕有才,漢文帝本打算重用,但由於受到大臣灌嬰、馮敬等的忌妒、反對,後來竟遭貶逐。 李白借用了韓信、賈誼的典故,寫出在長安時一般社會上的人對他嘲笑、輕視,而當權者則加以忌妒和打擊。 這兩句是寫他的不得志。 「君不見」以下六句,深情歌唱當初燕國君臣互相尊重和信任,流露他對建功立業的渴望,表現了他對理想的君臣關係的追求。 戰國時燕昭王為了使國家富強,尊郭隗為師,于易水邊築台置黃金其上,以招攬賢士。 於是樂毅、鄒衍、劇辛紛紛來歸,為燕所用。 燕昭王對於他們不僅言聽計從,而且屈己下士,折節相待。 當鄒衍到燕時,昭王「擁篲先驅」,親自掃除道路迎接,恐怕灰塵飛揚,用衣袖擋住掃帚,以示恭敬。 李白始終希望君臣之間能夠有一種比較推心置腹的關係。 他常以伊尹、姜尚、張良、諸葛亮自比,原因之一,也正因為他們和君主之間的關係,比較符合自己的理想。 但這種關係在現實中卻是不存在的。 唐玄宗這時已經腐化而且昏庸,根本沒有真正的求賢、重賢之心,下詔召李白進京,也只不過是裝出一副愛才的姿態,並要他寫一點歌功頌德的文字而已。 「昭王白骨縈蔓草,誰人更掃黃金台?」慨嘆昭王已死,沒有人再灑掃黃金台,實際上是表明他對唐玄宗的失望。 詩人的感慨是很深的,也是很沉痛的。 以上十二句,都是承接「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對「行路難」作具體描寫的。 既然朝廷上下都不是看重他,而是排斥他,那末就只有拂袖而去了。 「行路難,歸去來!」在當時的情況下,他只有此路可走。 這兩句既是沉重的嘆息,也是憤怒的抗議。 這首詩表現了李白對功業的渴望,流露出在困頓中仍然想有所作為的積極用世的熱情,他嚮往象燕昭王和樂毅等人那樣的風雲際會,希望有「輸肝剖膽效英才」的機緣。 篇末的「行路難,歸去來」,只是一種憤激之詞,只是比較具體地指要離開長安,而不等於要消極避世,並且也不排斥在此同時他還抱有它日東山再起「直掛雲帆濟滄海」的幻想。 (余恕誠) 日出入行 日出入行 李白 日出東方隈,似從地底來。 歷天又復入西海,六龍所舍安在哉? 其始與終古不息,人非元氣,安得與之久徘徊? 草不謝榮于春風,木不怨落于秋在。 誰揮鞭策驅四運?萬物興歇皆自然。 羲和!羲和!汝奚汩沒于流淫之波? 魯陽何德,駐景揮戈? 逆道違天,矯誣實多。 吾將囊括大塊,浩然與溟涬同科! 漢代樂府中也有《日出入》篇,它詠歎的是太陽出入無窮,而人的生命有限,於是幻想騎上六龍成仙上天。 李白的這首擬作一反其意,認為日出日落、四時變化,都是自然規律的表現,而人是不能違背和超脫自然規律的,只有委順它、適應它,同自然融為一體,這才符合天理人情。 這種思想,表現出一種樸素的唯物主義光彩。 詩凡三換韻,作者抒情言志也隨着韻腳的變換而逐漸推進、深化。 前六句,從太陽的東昇西落說起,古代神話講,羲和每日趕了六條龍載上太陽神在天空中從東到西行駛。 然而李白卻認為,太陽每天從東昇起,「歷天」而西落,這是其本身的規律而不是什麼「神」在指揮、操縱。 否則,六條龍又停留在什麼地方呢?「六龍安在」,這是反問句式,實際上否認了六龍存在的可能性,當然,羲和驅日也就荒誕不可信了。 太陽運行,終古不息,人非元氣,又怎麼能夠與之同升共落?「徘徊」兩字用得極妙,太陽東昇西落,猶如人之徘徊,多麼形象生動。 在這一段中,詩人一連用了「似」、「安在」、「安得」這些不肯定、不確認的語詞,並且連用了兩個問句,這是有意提出問題,藉以引起讀者的深省。 詩人故意不作正面的闡述而以反詰的方式提問,又使語氣變得更加肯定有力。 中間四句,是說草木的繁榮和凋落,萬物的興盛和衰歇,都是自然規律的表現,它們自榮自落,榮既不用感謝誰,落也不用怨恨誰,因為根本不存在某個超自然的「神」在那裡主宰着四時的變化更迭。 這四句詩是全篇的點題之處、核心所在。 「草不」、「木不」兩句,連用兩個「不」字,加強了肯定的語氣,顯得果斷而有力。 「誰揮鞭策驅四運」這一問,更增強氣勢。 這個「誰」字尤其值得思索。 是誰在鞭策四時的運轉呢?是羲和那樣的神嗎?讀者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到作者的回答上來了:「萬物興歇皆自然」。 回答是斷然的,不是神而是自然。 此句質樸剛勁,斬釘截鐵,給人以字字千鈞之感。 最後八句中,詩人首先連用了兩個詰問句,對傳說中駕馭太陽的羲和和揮退太陽的大力士魯陽公予以懷疑,投以嘲笑:羲和呵羲和,你怎麼會沉埋到浩渺無際的波濤之中去了呢?魯陽公呵魯陽公,你又有什麼能耐揮戈叫太陽停下來?這是屈原「天問」式的筆法,這裡,李白不僅繼承了屈原浪漫主義的表現手法,而且比屈原更富於探索的精神。 李白不單單是提出問題,更重要的是在回答問題。 既然宇宙萬物都有自己的規律,那麼硬要違背這種自然規律(「逆道違天」),就必然是不真實的,不可能的,而且是自欺欺人的了(「矯誣實多」)。 照李白看來,正確的態度應該是:順應自然規律,同自然(即「元氣」,亦即「溟涬」)融為一體,混而為一,在精神上包羅和佔有(「囊括」)天地宇宙(「大塊」)。 人如果做到了這一點,就能夠達到與溟涬「齊生死」的境界了。 第9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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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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