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沙落日大荒西,隴上明星高復低。 孤山幾處看烽火,壯士連營候鼓鼙。 這首詩,《樂府詩集》收入卷七十九,作《近代曲辭》;《萬首唐人絶句》卷五十八作《樂府辭》;《全唐詩》卷二十七作《雜曲歌辭》,都未著作者姓名。 「水調歌」,古代樂曲名。 《全唐詩》題下註:「水調,商調曲也。 唐曲凡十一疊,前五疊為歌,後六疊為入破。 」本篇即歌的第一疊。 它是按照「水調歌」的曲譜填寫的歌詞,因此在聲韻上不大符合一般七言絶句的平仄格律。 這首詩寫的是駐守在西域邊境荒野上的連營軍士,聞警候令待征的情景。 詩的首二句,就黃昏至星夜軍營極目所見着筆,起得平緩。 「平沙落日大荒西」一句,寫出地面的遼闊荒遠,描繪出落日在遙遠的地平線上緩緩西沉的景象。 「隴上明星高復低」一句接寫夜景。 日落而星出,一切景物都銷聲匿跡,只見隴山之上明星閃爍,則夜靜可知。 「高復低」三字,又狀出星空夜轉的景象,說明時間在緩移,靜夜在加深。 詩從日落寫到星出星移,在時間進程上和詩的結構、語勢上,都給人一種悠緩的感覺,並隨着時間的推移,引導讀者逐步進入詩人在這兩句詩裡着意表現的靜謐境界。 第三句陡轉,點出軍情。 古代邊防地帶,隔一段距離就于高處設一烽火台,貯狼糞于其上,一旦發現敵情,則燃火示警。 「孤山幾處看烽火」,是說原野上連營駐守的軍士,突然看到幾處孤山上燃起的報警的烽火。 烽火起於幽深的靜夜,劃破沉寂的夜空,已使人觸目而心驚。 又曰「孤山幾處」,則又見警報由遠及近向軍營飛速遞傳而來。 極力寫出軍情的緊急,一下子扣緊讀者的心弦。 這一句在結構、語勢上,以及它所描述的情事,都恰好與前二句相反,給人以一種突兀、緊迫之感。 同時,由於前二句的鋪敘及環境氣氛的渲染,更易於從悠緩寧靜中見突然、危迫與緊張。 故前二句乃是欲張先弛,以收取以平顯兀、以緩顯迫、以靜顯動的藝術效果,而成為本句的絶好襯墊。 第四句接寫敵情傳來後軍營的反應。 安紮在原野上的座座軍營,連成一片,故曰「連營」,關顧首句「大荒」,也點出軍勢之盛。 警報傳來,連營軍士臨危而不亂,一切準備工作都在極短的時間內從容就緒,單等軍令下達,鼙鼓擂響,即出戰迎敵。 「壯士連營候鼓鼙」,「候」字下得極妙。 有的選本改「候」為「聽」,不僅沒有可靠的版本依據,而且使韻味頓損。 「候」者,待令以出征,動在令先,則連營將士行動之神速、戒備之森嚴、軍容之整肅可見:「聽」卻不同了,聞令而未動,則行動之遲緩、軍容之渙散可知。 第三句極寫軍情的緊急,造成緊張危迫的氣氛,又正好是本句所敘寫的情事的絶好襯墊,突現出連營將士大敵當前而無所畏懼、從容以待敵的氣概和風度。 這首詩全以純客觀的筆調寫景敘事,絲毫不帶有作者的主觀感情色彩,但是由於它採用層層渲染烘托襯墊的藝術手法,造成環境氣氛上的有張有弛,再配以結構、語勢上的起伏跌宕,故仍能緊緊抓住讀者,扣人心弦。 (張金海) 祖詠●望薊門 祖詠●望薊門 燕台一去客心驚,笳鼓喧喧漢將營。 萬里寒光生積雪,三①邊曙色動危旌。 沙場烽火連胡月,海畔雲山擁薊城。 少小雖非投筆吏,論功還欲請長纓。 唐代的范陽道,以今北京西南的幽州為中心,統率十六州,為東北邊防重鎮。 它主要的防禦對象是契丹。 玄宗開元二年,即以并州長史薛訥為同紫薇黃門三品,將兵禦契丹;二十二年,幽州節度使張守珪斬契丹王屈烈及可突干。 這首詩的寫作時期,大約在這二十年之間,其時祖詠當系遊宦范陽。 燕台原為戰國時燕昭王所築的黃金台,這裡代稱燕地,用以泛指平盧、范陽這一帶。 「燕台一去」猶說「一到燕台」,四字倒裝,固然是詩律中平仄聲排列的要求,更重要的是,起筆即用一個壯大的地名,能增加全詩的氣勢。 詩人初來聞名已久的邊塞重鎮,遊目縱觀,眼前是遼闊的天宇,險要的山川,不禁激情滿懷。 一個「驚」字,道出他這個遠道而來的客子的特有感受。 這是前半首主意所在,開出下文三句。 客心因何而驚呢?首先是因為漢家大將營中,吹笳擊鼓,喧聲重迭。 此句運用南朝梁人曹景宗的詩意:「去時兒女悲,歸來笳鼓競。 借問行路人,何如霍去病?」表現軍營中號令之嚴肅。 但僅僅如此,還未足以體現這個「驚」字。 三四兩句更進一步,寫這笳鼓之聲,是在嚴冬初曉之時發出的。 冬季本已甚寒,何況又下雪,何況又是多少天來的積雪,何況又不止一處兩處的雪,而是連綿千萬里的雪;這些雪下得如此之廣,又積得如此之厚,不說它是怎樣的冷了,就是雪上反映出的寒光,也足以令人兩眼生花。 「萬里寒光生積雪」這一句就這樣分作四層,來托出一個「驚」字。 這是往遠處望。 至于向高處望,則見朦朧曙色中,一切都顯得模模糊糊,唯獨高懸的旗幟在半空中獵獵飄揚。 這種肅穆的景象,暗寫出漢將營中莊重的氣派和嚴整的軍容。 邊防地帶如此的形勢和氣氛,自然令詩人心靈震撼了。 以上四句已將「驚」字寫足,五六兩句便轉。 處在條件如此艱苦。 責任如此重大的情況下,邊防軍隊卻是意氣昂揚。 笳鼓喧喧已顯出軍威赫然,而況烽火燃處,緊與胡地月光相連,雪光、月光、火光三者交織成一片,不僅沒有塞上苦寒的悲涼景象,而且壯偉異常。 這是向前方望。 「沙場烽火連胡月」是進攻的態勢。 詩人又向周圍望:「海畔雲山擁薊城」,又是那麼穩如磐石。 薊門的南側是渤海,北翼是燕山山脈,帶山襟海,就象天生是來拱衛大唐的邊疆重鎮的。 這是說防守的形勢。 這兩句,一句寫攻,一句說守;一句人事,一句地形。 在這樣有力有利氣勢的感染下,便從驚轉入不驚,於是領出下面兩句,寫「望」後之感。 詩人雖則早年並不如東漢時定遠侯班超初為傭書吏(在官府中抄寫公文),後來投筆從戎,定西域三十六國,可是見此三邊壯氣,卻也雄心勃勃,要學西漢時濟南書生終軍,向皇帝請髮長纓,縛番王來朝,立一下奇功了。 末二句一反起句的「客心驚」,水到渠成,完滿地結束全詩。 這首詩從軍事上落筆,着力勾畫山川形勝,意象雄偉闊大。 全詩緊扣一個「望」字,寫望中所見,抒望中所感,格調高昂,感奮人心。 詩中多用實字,全然沒有堆砌湊泊之感;意轉而辭句中卻不露轉折之痕,于筆仗端凝之中,有氣脈空靈之妙。 此即駢文家所謂「潛氣內轉」,亦即古文家所謂「突接」,正是盛唐詩人的絶技。 (沈熙乾) 〔注〕①三邊:古稱幽、並、涼為三邊。 這裡泛指當時東北、北方、西北邊防地帶。 終南望餘雪 終南望餘雪 祖詠 終南陰嶺秀,積雪浮雲端。 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 據《唐詩紀事》卷二十記載,這首詩是祖詠在長安應試時作的。 按照規定,應該作成一首六韻十二句的五言排律,但他只寫了這四句就交卷。 有人問他為什麼,他說:「意思已經完滿了。 」這真是無話即短,不必畫蛇添足。 第5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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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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