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自元康之後,政亂朝昏,禍難薦興,艱虞孔熾,遂使姦凶放命,戎狄交侵,函夏沸騰,蒼生塗炭,干戈日用,戰爭方興。 雖背恩忘義之徒不可勝載,而蹈節輕生之士無乏于時。 至若嵇紹之衛難乘輿,卡壼之亡軀鋒鏑,桓雄之義高田叔,周崎之節邁解揚,羅丁致命于舊君,辛吉恥臣于戎虜,張禕引鴆以全節,王諒斷臂以厲忠,莫不志烈秋霜,精貫白日,足以激清風于萬古,厲薄俗于當年者歟!所謂亂世識忠臣,斯之謂也。 卡壼、劉超、鐘雅、周虓等已入列傳,其餘即敘其行事以為《忠義傳》,用旌晉氏之有人焉。 嵇紹,字延祖,魏中散大夫康之子也。 十歲而孤,事母孝謹。 以父得罪,靖居私門。 山濤領選,啟武帝曰:「《康誥》有言:『父子罪不相及。 』嵇紹賢侔郤缺,宜加旌命,請為秘書郎。 」帝謂濤曰:「如卿所言,乃堪為丞,何但郎也。 」乃發詔征之,起家為秘書丞。 紹始入洛,或謂王戎曰:「昨于稠人中始見嵇紹,昂昂然如野鶴之在鷄群。 」戎曰:「君復未見其父耳。 」累遷汝陰太守。 尚書左仆射裴頠亦深器之,每曰:「使延祖為吏部尚書,可使天下無復遺才矣。 」沛國戴晞少有才智,與紹從子含相友善,時人許以遠致,紹以為必不成器。 晞後為司州主簿,以無行被斥,州黨稱紹有知人之明。 轉豫章內史,以母憂,不之官。 服闋,拜徐州刺史。 時石崇為都督,性雖驕暴,而紹將之以道,崇甚親敬之。 後以長子喪去職。 元康初,為給事黃門侍郎。 時侍中賈謐以外戚之寵,年少居位,潘岳、杜斌等皆附托焉。 謐求交于紹,紹距而不答。 及謐誅,紹時在省,以不阿比凶族,封弋陽子,遷散騎常侍,領國子博士。 太尉、廣陵公陳準薨,太常奏謚,紹駁曰:「謚號所以垂之不朽,大行受大名,細行受細名,文武顯于功德,靈厲表於暗蔽。 自頃禮官協情,謚不依本。 準謚為過,宜謚曰繆。 」事下太常。 時雖不從,朝廷憚焉。 趙王倫篡位,署為侍中。 惠帝復阼,遂居其職。 司空張華為倫所誅,議者追理其事,欲復其爵,紹又駁曰:「臣之事君,當除煩去惑。 華歷位內外,雖粗有善事,然闔棺之責,著于遠近,兆禍始亂,華實為之。 故鄭討幽公之亂,斫子家之棺;魯戮隱罪,終篇貶翬。 未忍重戮,事已弘矣,謂不宜復其爵位,理其無罪。 」時帝初反正,紹又上疏曰:「臣聞改前轍者則車不傾,革往弊者則政不爽。 太一統于元首,百司役于多士,故周文興于上,成康穆于下也。 存不忘亡,《易》之善義;願陛下無忘金墉,大司馬無忘潁上,大將軍無忘黃橋,則禍亂之萌無由而兆矣。 」 齊王冏既輔政,大興第舍,驕奢滋甚,紹以書諫曰:「夏禹以卑室稱美,唐虞以茅茨顯德,豐屋蔀家,無益危亡。 竊承毀敗太樂以廣第舍,興造功力為三王立宅,此豈今日之先急哉!今大事始定,萬姓顒,咸待覆潤,宜省起造之煩,深思謙損之理。 復主之勛不可棄矣,矢石之殆不可忘也。 」冏雖謙順以報之,而卒不能用。 紹嘗詣炯諮事,遇炯宴會,召董艾、葛旗等共論時政。 艾言于炯曰:「嵇侍中善於絲竹,公可令操之。 」左右進琴,紹推不受。 冏曰:「今日為歡,卿何吝此邪!」紹對曰:「公匡複社稷,當軌物作則,垂之於後。 紹雖虛鄙,忝備常伯,腰紱冠冕,鳴玉殿省,豈可操執絲竹,以為伶人之事!若釋公服從私宴,所不敢辭也。 」冏大慚。 艾等不自得而退。 頃之,以公事免,冏以為左司馬。 旬日,冏被誅。 初,兵交,紹奔散赴宮,有持弩在東閣下者,將射之,遇有殿中將兵蕭隆,見紹姿容長者,疑非凡人,趣前拔箭,于此得免。 遂還滎陽舊宅。 尋征為御史中丞,未拜,復為侍中。 河間王顒、成都王穎舉兵向京都,以討長沙王乂,大駕次於城東。 乂言于眾曰:「今日西討,欲誰為都督乎?」六軍之士皆曰:「願嵇侍中戮力前驅,死猶生也。 」遂拜紹使持節、平西將軍。 屬乂被執,紹復為侍中。 公王以下皆詣鄴謝罪于穎,紹等咸見廢黜,免為庶人。 尋而朝廷復有北征之役,征紹,復其爵位。 紹以天子蒙塵,承詔馳詣行在所。 值王師敗績于蕩陰,百官及侍衛莫不散潰,唯紹儼然端冕,以身捍衛,兵交禦輦,飛箭雨集,紹遂被害于帝側,血濺禦服,天子深哀嘆之。 及事定,左右欲浣衣,帝曰:「此嵇侍中血,勿去。 」 初,紹之行也,侍中秦準謂曰:「今日向難,卿有佳馬否?」紹正色曰:「大駕親征,以正伐逆,理必有征無戰。 若使皇輿失守,臣節有在,駿馬何為!」聞者莫不嘆息。 及張方逼帝遷長安,河間王顒表贈紹司空,進爵為公。 會帝還洛陽,事遂未行。 東海王越屯許,路經滎陽,過紹墓,哭之悲慟,刊石立碑,又表贈官爵。 帝乃遣使冊贈侍中、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進爵為侯,賜墓田一頃,客十戶,祠以少牢。 元帝為左丞相,承製,以紹死節事重,而贈禮未副勛德,更表贈太尉,祠以太牢。 及帝即位,賜謚曰忠穆,復加太牢之祠。 第23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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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書 下》
第23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