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此事,連嗅也不能讓朋友嗅到的,」奇奇科夫心裡說了一句,接着就對普柳什金解釋,說這樣的朋友是不好找的,說這種種事情花費太大,沾不得邊兒,由於法院貪得無厭;說如果普柳什金真是手頭拮据,他為同情心所取,願意出……不過這是小事,不足掛齒。 「您能出個什麼價兒?」普柳什金問了一句,談到錢,他變得和猶太人一樣了:兩隻手象水銀一般哆嗦起來。 「一個給二十五戈比。 」 「用現金嗎?」 「是的,現在就給錢。 」 「先生,不過,可憐可憐我這窮老頭子,一個給四十戈比吧。 」 「可敬的先生!」奇奇科夫說,「不只四十戈比喲,五百盧佈一個我也肯!我會高興這樣做的,由於我看到——一個可敬的慈祥的老人因為自己的善心而在吃苦嘛。 」 「真是這樣!是這樣!真的,」普柳什金說著,垂下了頭,傷心地搖了搖。 「全都是善心引起的。 」 「瞧,我一眼就着出了您的脾性。 因此,我為什麼不能給您五百盧佈一個呢,可是……我不趁錢。 我願意每個再加五戈比,這樣,每個逃亡農奴就合三十戈比了。 」 「啊,先請您開恩,先生,每個再加兩戈比吧。 」 “好,每個再添兩戈比。 逃亡農奴一共有多少? 您好象說是七十個?“ 「不,一共是七十八個。 」 「七十八,七十八,三十二戈比一個,一共……」我們的主人公想了一秒鐘——差不多——便脫口而出:「一共是二十四盧布九十六戈比!」他的算術是過硬的。 他馬上就讓普柳什金開了收據,付了錢,普柳什金雙手把錢接過來,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裡,象捧着什麼怕濺出來的液體似的。 捧到寫字檯旁,他又察看了一遍,然後依然極其小心地放進一個抽屜裡,這些錢大概注定要在那裡放到村裡的卡爾普神父和波利卡爾普神父一起送他入土為止,他的女婿、女兒,也許還有那個硬要跟他攀親的大尉,都將因此而感到無可爭議的高興。 普柳什金把錢藏好,坐到圈椅上,覺得好象已無話可說了。 「怎麼,您,要走嗎?」他看到奇奇科夫微微顫動(其實不過是想從衣袋裏掏手帕)便問道。 這個問題倒提醒奇奇科夫真的沒有在此再延誤的必要了。 「我該走了!是的,」奇奇科夫戴上帽子說。 「那麼茶呢?」 「不啦,茶等下一次來再喝吧。 」 “也好,但我已經吩咐預備茶炊了。 我並不喜歡喝茶,說實話:這種飲料花錢太多,而且糖價也漲得要命!不要茶炊啦!普羅什卡!把麵包乾兒拿給馬芙拉,聽著:讓她放到以前的地方,噢,不,給我拿這兒來,我親自送回去。 先生,再見,祝您身體健康,信請帶給公證處長。 對! 他會照辦的,他是我的老朋友啦。 當然!我們還是小時候的朋友哩!“ 這個怪物,這個萎縮成一團的老頭子就把奇奇科夫送出了院子,緊接着,隨後吩咐鎖上了大門,不久到各個倉房轉了一圈,查看更夫們是否都在各自的崗位上,每個角落裡的更夫都在,因為沒有生鐵板,他們就用木棍敲空桶;最後又到廚房去看了一眼,在廚房裡他藉口嘗嘗下人的飯菜,飽飽地吃了一頓菜湯和稀粥,又罵了大家一頓,說大家全都偷東西並且品行不端,然後就回自己屋裡去了。 一人在屋裡,他甚至想到應該怎樣報答來客的這種的確無與倫比的慷慨行為。 他心裡想:「我送給他一塊懷錶吧,銀殻的,這是一塊好表,不是什麼鋅銅合金殻或者青銅殻,雖然機件壞了一點兒,他會修好的,他人還年輕,需要一塊懷錶好去討未婚妻的歡喜!噢,且慢,」他稍加考慮之後,又想道:「最好等我死後,在遺囑裡留給他,這樣可以讓他悼念我。 」 可是我們的主人公即使沒有得到懷錶,心情也是極其愉快的。 這種意外的收穫簡直是白撿。 事實上,不光是死農奴,無論怎麼說,而且還有逃亡農奴,足有二百多!當然,快到普柳什金莊子的時候,他已經預預感到此行會有所獲,但竟這麼有利可圖,這是萬萬沒有料到的。 一路上,他心花怒放,打了一陣口哨,把手提起來對著嘴象吹喇叭似地吹了一會兒,最終還唱起一隻歌,這歌唱得如此不同凡響,以致謝利凡聽來聽去竟輕輕晃了晃腦袋,說了一句:「聽,老爺可真會唱!」 他們駛近市區時,暮色暗淡。 地上的影子完全模糊,各種東西本身好象也模糊起來了。 欄路桿上的紅白相間的顏色也模糊不清了。 哨兵的鬍子好象挪到了前額,高高地掛在兩眼之上,鼻子呢,好象壓根兒就沒有長過。 不斷的顛簸和隆隆的響聲提醒奇奇科夫馬車已駛在石鋪公路上了。 路燈還沒有點上,有些房子的窗口已開始發出光亮,街頭巷尾出現了各個城市在這種時分必然要出現的一些場面和對話聲:城市裡通常都有許多馬車伕、大兵、各種傭工以及一些特別人物——圍着紅披肩、只穿鞋不穿長統襪的女士們象蝙蝠一樣在十字路口來來往往。 奇奇科夫沒有發現這些人,甚至也沒有注意到許多拿着手杖的精瘦的官吏——他們大概到市郊散步回來,正在往家走。 偶而有一些象是女人的聲音傳到他的耳邊,不是“你胡說,混蛋!我從來也沒有允許他對我動手動腳過!“ 就是「無禮的傢伙,別耍賴,到警察局去,我讓你瞧瞧厲害!」 第4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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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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