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自我否定理性精神的後面跟隨着非理性信念大爆發,是必不可免的事。 休謨和盧梭之間的爭吵成了象徵:盧梭癲狂,但是有影響;休謨神志正常,卻沒有追隨者。 後來的英國經驗主義者未加反駁就否定了他的懷疑論;盧梭和他的信徒們同意休謨所說的任何信念都不是以理性為基礎的,然而卻認為情勝於理,讓感情引導他們產生一些和休謨在實踐上保持的信念迥然不同的信念。 德國哲學家們,從康德到黑格爾,都沒消化了休謨的議論。 我特意這樣講,儘管不少哲學家和康德有同見,相信《純粹理性批判》對休謨的議論作瞭解答。 其實,這些哲學家們——至少康德和黑格爾——代表着一種休謨前型式的理性主義,用休謨的議論是能夠把他們駁倒的。 憑休謨的議論駁不倒的哲學家是那種不以合理性自居的哲學家,類如盧梭、叔本華和尼采。 整個十九世紀內以及二十世紀到此為止的非理性的發展,是休謨破壞經驗主義的當然後果。 所以,重要的是揭明在一種完全屬於、或大體屬於經驗主義的哲學的範圍之內,是否存在對休謨的解答。 若不存在,那麼神志正常和精神錯亂之間就沒有理智上的差別了。 一個相信自己是「水煮荷包蛋」的瘋人,也只可能以他屬於少數派為理由而指責他,或者更不如說(因為我們不可先假定民主主義),以政府不跟他意見一致為理由而指責他。 這是一種無可奈何的觀點,人不得不希望有個什麼逃避開它的方法才好。 休謨的懷疑論完全以他否定歸納原理為根據。 就應用於因果關係而言,歸納原理講:如果一向發現甲極經常地伴隨有乙,或後面跟着有乙,而且不知道甲不伴隨有乙或後面不跟着有乙的任何實例,那麼大概下次觀察到甲的時候,它要伴隨有乙或後面跟着有乙。 要想使這條原理妥當,那麼必須有相當多的實例來使得這個蓋然性離確實性不太遠。 這個原理,或其他推得出這個原理的任何一個原理,如果是對的,那麼休謨所排斥的因果推理便妥實有據,這固然並不在於它能得出確實性,而在於它能得出對實際目的說來充分的蓋然性。 假如這個原理不正確,則一切打算從個別觀察結果得出普遍科學規律的事都是謬誤的,而休謨的懷疑論對經驗主義者說來便是逃避不開的理論。 當然,若不犯循環論法,這原理本身從觀察到的齊一性是推論不出來的,因為任何這種推論都需要有這個原理才算正當。 所以,它必定是一個不基于經驗的獨立原理,或由這種獨立原理推出來的原理。 在這個限度內,休謨證明了純粹經驗主義不是科學的充足基礎。 但是,只要承認這一個原理,其它一切都能按照我們的全部知識基于經驗這個理論往下進行。 必須承認,這是嚴重違反純粹經驗主義,非經驗主義者的人或許問,如果一種違反是許可的,為什麼旁的違反就得禁止。 不過這些都是由休謨的議論非直接引起的問題。 他的議論所證明的是——我以為這證明無法辯駁——歸納是一個獨立的邏輯原理,是從經驗或從其它邏輯原理都推論不出來的,沒有這個原理,便不會有科學。 第二篇 從盧梭到現代 第十八章 浪漫主義運動 從十八世紀後期到今天,藝術、文學和哲學,甚至於政治,都受到了廣義上所謂的浪漫主義運動特有的一種情感方式積極的或消極的影響。 連那些對這種情感方式抱反感的人對它也不得不考慮,而且他們受它的影響常常超過自知的程度以上。 在這一章裡我想主要就一些不確定算是哲學上的事情,簡單講一講浪漫主義觀點;因為這種觀點乃是我們眼下要涉及的一段時期中大部分哲學思想的文化背景。 浪漫主義運動在初期跟哲學並不相干,不過很快就和哲學有了關係。 通過盧梭,這運動自始便和政治是連在一起的。 但是,我們必須先按它的最根本的形式來考察它,即作為對一般公認的倫理標準和審美標準的反抗來考察,然後才能瞭解它在政治上和哲學上的影響。 這運動中的頭一個大人物是盧梭,但是在有些地方他只是表現了已然存在的潮流傾向。 在十八世紀的法國,有教養人士極其讚賞他們所謂的lasensibilit(善感性),這個詞的意思指容易觸發感情、特別是容易觸發同情的一種氣質。 感情的觸發要做到徹底如意,必須又直截又激烈而且完全沒有思想的開導。 善感的人看見一個困窘的小農家庭會動心落淚,可是對精心擘劃的改善小農階級生活狀況的方案倒很冷淡。 窮人想當然比有錢人要多具備美德;所謂賢哲,認為就是一個從腐敗的朝廷裡退出來,在恬淡的田園生活中享受清品樂趣的人。 這種態度作為一時的心境來說,几乎在歷代詩人的作品中都找得到。 《皆大歡喜》(As You Like It)裡的流亡公爵表達了這種態度,不過他一有辦法便回到他的公爵領地;唯獨抑鬱多愁的傑克斯是真心歡喜那森林生活。 甚至浪漫主義運動所反對的一切人當中的十足典型波普也說: 誰把願望和心計 囿于幾塊祖留的田畝, 甘心在自己的地上呼吸鄉土氣, 誰便有幸福。 第27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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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哲學史》
第27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