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人耳目的變故、有趣的細情、珍聞、怪事,從來也不夠滿足這些人的慾望。 」然而最初他們並不在現實世界裡,卻在故紙堆中尋求這種東西。 埃拉斯摩雖然對世界情況有興趣,但是不會生啖消化,必須先經過拉丁語或希臘語的加工炮製,他才能同化吸收。 對旅行人的經歷見聞要打幾分折扣,而普林尼書中載的什麼奇蹟絶物倒深信不疑。 不過,人的好奇心逐漸從書本轉移到現實世界裡;大家不再注意古典作家筆下的野人奇獸,而對實際發現的野人和奇獸發生了興趣。 加利班來源出於蒙台涅,蒙台涅的食人生番出於旅行人。 「食人族和頭生在肩膀下面的人」,奧賽羅曾眼見過,不是從古代流傳下來的話。 這樣,文藝復興時代人的好奇心就從向來文學性的漸漸轉成科學性的。 好一股新事實的洪流排山倒海而來,人們起初只能讓這洪流挾持着往前湧進。 那些老思想體系顯然錯了; 亞里士多德的物理學、托勒密的天文學、以及蓋蘭的醫學,再勉強擴展也不能包括已有的種種發現。 蒙台涅和莎士比亞滿足於混亂:從事新發現其樂無窮,而體系乃是從事新發現的死敵。 一直到十七世紀,人們構造思想體系的能力才趕上關於各種事實的新知識。 不過所有這些話扯得離埃拉斯摩遠了,對他來講,哥倫布不如阿戈船航海者有意思。 埃拉斯摩的文字癖深到無可救藥、恬不知恥。 他寫了一本書叫《基督徒士兵須知》(Enchiridionmilitischristiani),奉告未受過教育的軍人,說他們應該讀聖經,還要讀柏拉圖、安布洛斯、傑羅姆和奧古斯丁的著作。 他編成一部包羅宏富的拉丁語格言集,在後幾版中又增補許多希臘語格言;他的本旨是想讓人能夠把拉丁語寫得合拉丁語用法習慣。 他作了一本異常成功的《對話》(Colloguies)書,教人如何用拉丁語敘談木球戲一類的日常事情。 這在當時的用途或許比現在顯得要大。 那時候拉丁語是獨一無二的國際用語;巴黎大學的學生來自西歐各地,說不定常常遇上這種事:兩個學生能用來進行交談的語言只有拉丁語。 宗教改革以後,埃拉斯摩起先住在盧凡(Louvain),當時盧凡還守着十足的舊教正統;後來他住在巴澤爾(Basel),那裡已經改奉新教。 雙方各自儘力羅致他,但是籠絡很久無功效。 如前文所說,他對教會弊端和教皇的罪惡曾經表示過激烈意見;在1518年,也正是路德叛教那年,他還發表一個叫《吃閉門羹的尤理烏斯》(Ju-liusExclusus)的諷刺作品,單寫尤理烏斯二世進天國未成。 但是路德的強暴作風惹他生厭,而且他也憎惡鬥爭;最後他終於投身到舊教一邊。 1524年他寫了一個維護自由意志的著作,而路德信奉奧古斯丁的見解更誇大渲染,否定自由意志。 路德的答辯蠻橫凶狠,逼得埃拉斯摩進一步倒向反動。 從這時直到他老死,他的聲望地位江河日下。 他素來總是膽弱心怯,而時代已經不再適合懦夫了。 對於正直的人,可抉擇的光榮道路只有殉教或勝利。 他的朋友托馬斯‧莫爾爵士被迫選擇了殉教,埃拉斯摩說:「要是當初莫爾根本沒惹那危險事,神學上的問題留給神學家去管多好。 」埃拉斯摩活得太長,進入了一個新善新惡——英雄骨氣和不容異己——的時代,這兩樣哪一樣也不是他能夠學會的。 托馬斯‧莫爾爵士(1478—1535)論為人比埃拉斯摩可佩得多,但是從影響看,地位卻差得遠。 莫爾是人文主義者,但也是個虛心深誠的人。 他在牛津大學時,着手學習希臘語,這在那時候很不尋常,因此他被人當成對意大利的不信者表好感。 校當局和他的父親大為不滿,他於是被牛津大學革除。 隨後他迷上卡爾圖斯教團,親身實踐極端的苦行生活,尋思加入這個教團。 正當這時,他初遇埃拉斯摩,分明是因為埃拉斯摩的影響,他踟躕沒有走這一步。 莫爾的父親是個法律家,他決定也從事父親的這行職業。 1504年他作了下院議員,帶頭反對亨利七世增課新稅的要求。 在這事上他成功了,但是國王激怒得發狂;他把莫爾的父親投進倫敦塔,不過,納款一百鎊後又釋放出來。 1509年英王逝世,莫爾再操法律業,並且得到亨利八世的寵信。 他在1514年受封爵士,被任用參與各種外交使團。 亨利八世屢次召請他進宮,但是莫爾總不去;最後,國王不待邀請,自己到他在徹爾西(Chelsea)的家中,和他一同進餐。 莫爾對亨利八世並不存幻想;有一次人家祝賀他受國王的愛顧,他回答:「假使我莫爾的人頭真會讓他得到一座法國城池,這顆頭準得落地。 」 武爾濟倒敗時,國王任命莫爾為大法官來接替他。 和通常慣例相反,莫爾對訴訟當事人的餽贈一概回絶。 他不久就失寵,因為亨利八世為了娶安‧布琳(AnneBoleyn),決意離棄阿拉貢的凱薩林(CatherineoeAragon),莫爾堅定不移地反對這樁離婚案。 他於是在1532年辭官。 莫爾去職後,每年僅有錢一百鎊,由此可見他在任時的剛直清廉。 儘管莫爾與國王意見不和,亨利八世仍舊邀請他參加他與安‧布琳的婚禮,但是莫爾不接受邀請。 1534年,亨利八世設法讓國會通過「至權法案」,宣佈他(而非教皇)是英國教會的首領。 在這項法案之下規定必須作一次「承認至權宣誓」,莫爾拒絶宣誓;這只是近似叛逆,罪不該死。 然而又憑着極靠不住的證詞,證明他說過國會根本‧不‧能讓亨利當上教會領袖的話;按這項證據,他被判成大逆犯,斬首處決。 他的財產移交給伊麗莎白公主,公主把它一直保存到她逝世的一天。 第21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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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哲學史》
第21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