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過道里,尤其在樓梯口上,有一大堆人逗留着:他們來到這兒,有些是因為房間裡又空洞又寂寞,有些是因為房間裡又擁擠又悶熱,而大部分是因為坐立不安和不舒服,並且不知道如何自處的秘訣。 這裡有許多階級的人,從穿著粗布上衣的勞動者到穿著披巾樣式的睡衣~~當然是破得露出胳臂肘來了~~的破產的浪子:但是他們全都有一種神氣~~一種沒精打采的。 囚犯派頭的。 滿不在乎的大模大樣神氣;這種光棍派的天不怕地不怕的風度,完全不是言語所能形容的;但是任何人假使願意的話,立刻就能夠理解它,只要他抱著匹克威克先生那樣的興趣,踏進最近便的債務人監獄,看一看在裡面看到的第一群人。 「我很吃驚,山姆,」匹克威克先生說,倚在扶梯頂的鐵欄幹上,「我很吃驚,山姆,負債而受監禁簡直不是什麼處罰。 」 「你以為不是嗎,先生?」維勒先生問。 「你看這些人是怎樣的又喝酒。 又抽菸。 又叫喚呀,」匹克威克先生答。 「要說他們在乎的話,那簡直是不可能的。 」 「啊,問題正在這兒羅,先生,」山姆答覆說,「他們並不在乎;對於他們,是一種例行的休假~~只是喝黑啤酒和玩九柱戲。 吃不消的倒是另外一些人;這些沮喪的傢伙既不能直着嗓子灌啤酒,又不會玩九柱戲;他們只要出得起錢總是出了算了,被人關起來的話可就難過了。 我告訴你是什麼道理吧,先生;那些老在酒店裡閒蕩的人根本不吃虧,那些老是儘力工作的人倒受害不淺。 '不公平呵~就像我的父親看到酒精和水不是一半對一半摻起來的時候常說的羅~~不公平,毛病就出在這裡。 」 「我想你說得不錯,山姆,」匹克威克先生想了一會兒之後說,「很對。 」 「也許常常有些誠實的人是歡喜這種事情的,」維勒先生用深思的語調說,「不過我回想起來卻是一個都沒有聽說過,除了那穿棕色上衣的臟臉孔的矮小的人;而那還是靠習慣的力量。 」 「他是誰呀?」匹克威克先生問。 「嘿,問題就在這兒羅,什麼人都不知道嘛,」山姆回答說。 「但是他做了些什麼呢?」 「啊,他做了那時候許多比他有名的人都做過的事,先生,」山姆答,「他和警察賽跑贏了。 」 「換句話說,」匹克威克先生說,「我想就是他負了債了。 」 「正是,先生,」山姆答,「結果呢,到時候他上這裡來了。 數目並不大~~強制償付的是九鎊,費用五倍;不過他還是坐了十七年牢。 假使他的臉上有皺紋,也給污垢填平了,因為他那副臟臉和那件褐色上衣,從開頭到末了,完全是‘原封不動,。 他是個非常溫和善良的矮小的人,老是忙着替人家做事,或者打打網球,卻從來不得勝;到後來,看守們變得非常歡喜他了,他每天夜裡都在看守室和他們閒談,講故事,等等。 一天夜裡,他照樣又在那裡,和他在一起的是他的一個很老的朋友,那時候他值班管着鎖,忽然他說,’畢爾,我好久沒有看見外面的市場了~他說(那時候弗利特市場就在那邊)~~‘我好久沒有看見外面的市場了,畢爾~他說,’有七年了。 ,‘是呀~那看守說,抽着煙斗。 ’我很想看它一會兒呢,畢爾~他說。 ‘很可能的~看守說,使勁抽着煙斗,裝作不知道那個矮子要的是什麼。 ’畢爾~小矮子比先前更冒失地說,‘我想到一件事。 讓我在臨死之前再看一次大街;除非中了風,否則五分鐘之內我一定回來。 ,’假如你真中風了那我怎麼辦‧,看守說。 ‘嘿~那矮小的人說,’無論誰看見我都會把我弄回來的,因為我口袋裏有卡片呢~他說,‘第二十號,咖啡間組。 ,那是真的,的的確確,每當他結識一個新來的人的時候,總是掏出一張小小的硬卡片,上面就是那幾個字,沒有別的;因為這個緣故,他老被叫做二十號。 看守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最後用嚴正的態度說,’二十號~他說,‘我信任你;你可不要叫你的老朋友為難呵。 ,’不,我的朋友;我希望我這裡面還有點好東西呢~(意謂」我相信我是有良心的「,所以他把胸口一捶。 )那矮小的人說,說著就在他的小背心上用勁一拍,於是每一隻眼睛都流出一顆眼淚:那是非常特別的事情,因為大家認為水是永遠不會碰到他的臉的。 他和看守握握手,就出去了~~」 「就一去不復返了,」匹克威克先生說。 「你這回偏偏說錯了,先生,」維勒先生答,「他回來的,還提早了兩分鐘,氣得要命,說几乎被一輛出租馬車壓死;他不習慣了,還說他要不寫信報告市長他就不是人。 他們終於使他平靜下來;而此後的五年,他連向門崗的大門外面張一眼都沒有過。 」 「在那時期終了他就死了,我想是吧,」匹克威克先生說。 第20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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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克威克傳》
第20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