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青年人的那種可誇耀的冷酷和淡漠真是受到了考驗了;報應沉重地落在他身上,几乎逼得他發瘋。 一天過去了,他的母親沒有來;又是一天,她沒有到他身邊;第三天的晚上了,他還沒有看到她;在二十四小時之後,他就要被迫和她別離了~~也許是永別呢。 啊!他几乎像奔跑似的在那狹小的院子裡走來走去~~好像消息會因為他着急就來得快些似的~~這時,那些久已遺忘的舊事湧上了他的心頭!而當他聽到消息的時候,他的腦子裡又是怎樣悲苦地湧出了一種毫無辦法的孤寂的感覺!他的母親,他所知道的唯一的長輩,在離他站着的地點一哩遠的地方病倒在地上~~也許要死了;假使他是自由的和不帶鐐銬的,只要幾分鐘就可以到她身邊了。 他衝到門口,拚命用力抓住鐵柵欄搖撼得它發響,並且用身體向那厚牆上撞,像是想從石頭裡硬衝出一條路來;但是這堅固的建築物嘲笑他的微弱的努力,他絞着兩手啜泣得像小孩子一樣。 "我把母親的寬恕和祝福帶給她那個在監牢裡的兒子,把他的悔過的莊嚴誓約和求恕的熱烈懇求帶到她的病床前面。 我懷着憐恤和同情聽那悔過的人談起當他回來之後如何安慰和奉養她的無數計劃;但是我知道在他能夠到達他的目的地之前幾個月,他的母親就不會再在人世了。 "他在夜裡被解走了。 過了一兩個星期,可憐的女人的靈魂飛昇了,我暗暗地希望並且莊嚴地相信它是到永恆的幸福和休息的地方去了。 我給她的遺骸行了葬禮,她躺在我們的小小的教堂墓地裡。 她的墳頭上沒有石碑。 她的悲哀世人知道,她的德行上帝知道。 "在犯人解走之前已經和他約好,他一得到允許就寫信給他母親,信可以寄給我收。 父親自從兒子被捕之後就堅決地拒絶見他了;兒子是死是活,於他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一去毫無消息,好幾年過去了;到他的刑期過了一半,而我沒有接到一封信的時候,我斷定他是死了,而我的確几乎希望他如此。 "然而愛德門德呢,他在到了居留地之後被派到很遠的荒僻地方去了,也許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他寄的幾封信都沒有到我手裡,他在整整十四年中都居留在一個地方。 刑期終了之後,他堅持從前的決定和對母親的誓約,經過無數的困難回到了英國,徒步走回家鄉。 "在八月裡一個晴和的星期日的黃昏,約翰。 愛德門德踏進了十七年前他蒙着恥辱離開了的村莊。 他的最近的捷徑是要經過教堂墓地的。 他穿過籬笆上的活門的時候,他心裡激動起來。 那些高大的老榆樹~~落日透過它們的枝葉把輝煌的光線這裡那裡地投射在蔭影的小徑上~~喚醒了他童年的聯想。 他想像那時候的自己,弔住母親的手,安靜地走進教堂。 他記起了自己是慣于抬頭望着她的蒼白的臉孔的;而有些時候她的眼睛對他臉上凝視的時候會充溢着眼淚~~這些淚在她俯身吻他的時候就熱辣辣地落在他的額頭上,使他也啜泣了起來,雖然他那時一點也不懂得她的眼淚是何等悲苦的眼淚。 他想起他如何常常在這路上和一些孩子氣的遊伴快樂地奔跑,時而回頭看看,瞥瞥他母親的微笑,或者聽聽她的溫柔的聲音;他的記憶上的一重簾幕似乎揭開了,於是,得不到報答的恩情的言語。 被藐視的勸告。 被毀棄的信約,蜂擁到他的記憶裡,簡直使他的心要破裂,他是再也受不住了。 "他進了教堂。 晚禱的禮拜儀式結束了,會已經散了,不過還沒有關門。 他的腳步在低矮的屋子裡發出空洞的回聲;是如此地寂靜和悄然,他孤零零一個人几乎害怕起來。 他向四面看看。 什麼都沒有改變。 地方似乎比從前小了些,但是那些古老的石碑還在那裡,他小的時候曾經懷着孩子氣的畏懼對它們凝視過無數次;鋪了褪色的墊子的講道壇,還在那裡,還有聖餐檯也在那裡。 在這聖餐檯前面,他曾經時常背誦過他作為一個孩子的時候所尊敬而作為一個大人的時候所忘記的聖誡。 他走近了從前的老座位,它顯得冷清而淒涼。 坐墊已經拿掉了,《聖經》也不在那裡了。 也許他的母親現在是坐更壞的位置了,也許她身體已經太壞了,不能獨自走到教堂來吧。 他不敢想到他所害怕的事上去。 他走開的時候顫抖得很厲害,渾身感到一陣冷。 「他正走到大門口的時候,一個老年人走了進來。 愛德門德吃驚地縮回一步,因為他很清楚地認識他;他曾經好多次看他在墓地裡掘墳墓的。 他對這回家的囚犯會說些什麼呢‧老年人抬起眼睛對陌生人的臉看看,對他說了」晚安",就慢慢地走了。 他已經忘了他。 "他走下土岡子,穿過村莊。 天氣很熱,人們都坐在門口,或是在他們的小園子裡散步,享受着黃昏的寧靜和勞動後的休息。 許多人都對他看一眼,他也向兩旁懷疑地看了幾眼,看看是否有誰認得他和躲避他。 差不多每家都是些陌生人;從一些高大的身材中間他認出他的一個老同學~~他最後看到他的時候還是個孩子~~被一群快樂的小孩子圍繞着;另外一些呢,其中有一個坐在一所茅屋門口的安樂椅裡的病弱的老年人,他記得他當年是個筋強力壯的勞動者;但是他們都已經忘記了他,他走過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認識。 第3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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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克威克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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