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夏天的一個下午;在這座城市的教堂中舉行婚禮以後差幾天就滿一年了;人們在交易所裡開始嘁嘁喳喳、交頭接耳地談論這場大破產。 某個冷漠的、高傲的、在那裡眾所周知的人不在那裡,也沒有派代表到那裡。 第二天,到處都閙哄哄地風傳着這個消息:董貝父子公司已經停止營業;這天晚上報紙上發表了一批破產者的名單,這個公司名列首位。 現在這個社會確實十分忙碌,並且有許多話要說。 這是個天真地輕信的社會,而且是個被大大地糟蹋了的社會。 在這個社會中,沒有任何其他種類的破產。 在這個社會中,沒有顯赫的人物廣泛地從事宗教、愛國主義、道德、榮譽的腐敗的投機買賣。 在這個社會中,沒有數量值得一提的流通紙幣,有些人能靠它們生活得很好,並出於善意許諾大量支付金錢但卻口惠而實不至。 在這個社會中,不論在什麼地方,除了金錢之外,沒有任何缺點。 這個社會確實是很憤怒的;大家看到這個社會的人們,特別是那些在一個更壞的社會中他們自己可能在賣弄色相和虛偽做作方面是些破產的經營者的人們,現在極為憤怒。 信差珀奇先生,這位聽隨形勢擺弄的人物,又有了個酗酒行樂的新的誘因了!珀奇先生經常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出了名①,這顯然是他命中注定的。 私奔及隨後發生的事件使他名噪一時,人們可以說,他昨天剛剛纔轉入平靜的個人生活,而現在由於公司破產,他又成了比過去任何時候更為重要的人物了。 珀奇先生現在坐在外面的辦公室中的托架上,注視着會計以及其他人們(他們很快取代了原先几乎所有的職員)的陌生的臉孔;當他從托架上悄悄地下來,只要在外面的院子裡,最遠在「國王的紋章」酒吧間裡一露面,就會被人們問上一大堆問題;在這些問題中几乎肯定地總要包含這樣一個有趣的問題:他想喝什麼?然後珀奇先生就開始詳詳細細地談到他和珀奇太太在鮑爾斯池塘的那些憂慮不安的時刻,那時候他們第一次猜疑「事情變糟糕了」。 然後,彷彿公司的死屍就停放在隔壁房間裡似的,珀奇先生用很低的對目瞪口獃的聽眾談到珀奇太太第一次聽到他在睡夢中哼叫道,「一英鎊值十二個先令九便士,一英鎊值十二個先令九便士!②,那時她就猜疑變糟糕了。 他認為,他這種講夢話的行為追根溯源是由於董貝先生臉部的表情變化給他留下的印象所產生的。 然後他告訴他們,他有一次曾經問董貝先生,」先生,我可以冒昧地問一句嗎,您的心情是不是不快活?「董貝先生回答道,」我的忠心耿耿的珀奇——不過不,我不會不快活的!「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敲敲前額,說,」您走吧,珀奇!"然後,總而言之,這位成為他的地位的犧牲品的珀奇先生就會講出形形色色的謊話,那些動人的故事把他自己都感動得簌簌落淚;他真心相信,昨天捏造的胡言亂語今天重複一遍,就好像成了真實的了。 ①這裡引用英國浪漫主義詩人喬治·戈登·拜倫(GeorgeGordonByron,1788-1924)的一句名言。 拜倫在他的長詩《查爾德·哈洛德遊記》(ChideHarold'spilgrimage)第一、二兩章問世後,立刻名揚四方,因此他在日記裡這樣寫道:「我一個早晨醒來就發現自己成了名。 」 ②一英鎊本應值十二個先令。 珀奇先生在結束這種聚會時,總是溫和地說道,"當然,不論他們過去可能有過什麼懷疑(彷彿他真有過什麼懷疑似的!),他總是不該辜負他的信任的,是不是?他的這種心情給他的感情帶來很大的榮譽(聽眾當中沒有一個是債權人)。 因此,當他離開他們回到辦公室去的時候,自己的良心總是得到了安慰,而且在人們心中總是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他就這樣回到他的托架中,重新坐下來注視着會計和其他人們的陌生的臉孔,看他們隨隨便便地翻閲着那些包含着極大機密的帳冊;或者他就踮着腳,走進董貝先生的空蕩蕩的房間,撥撥煤火;或者到門口去透透新鮮空氣,跟偶爾到這裡來走走的熟人傷心地聊上幾句;或者向會計長獻上各種小慇勤來取得他的好感,因為珀奇先生指望在董貝父子公司事務結束之後,會計長能幫助他在火災保險公司裡謀求一個信差的職務。 第34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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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貝父子》
第34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