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插進衣袋,背靠着椅子,看著弟弟和姐姐,彷彿他看到他們在一起很感興趣似的;然後他用激昂的和沉思的神態,繼續說道,「同樣是這習慣,它使我們當中一些能更有作為的人們養成惡魔般高傲與頑固的脾氣,難以改變;它使我們當中另一些人養成並加深腐化墮落的惡習,無法自拔;它使我們多數人對周圍的一切漠不關心,就像用粘土做成的塑像一樣,根據我們粘土的性質,一天天變得愈來愈堅硬,而且跟塑像一樣難以壓成新的模型和接受新的信念。 您應當判斷出習慣對我的影響,約翰。 在過去這許多年月中,我在董貝公司的業務管理中起着微小的、十分有限的作用;我看到您的弟弟(他已證明自己是個壞蛋!令姐將會原諒我不得不提到這點)不斷擴大着他的權勢,直到最後公司的業務和它的主人成了他隨意踢耍的足球;我看到您每天默默無聞地在您的辦公桌上辛苦工作着;我很滿意於我做好我職責範圍內的一丁點兒工作,儘量不疏忽大意;我滿足於讓我周圍的一切像一架大機器一樣,不加猜疑地、一天天運轉下去(這是機器的習慣,也是我的習慣);我滿足於把一切都看作是不成問題的,完全正確的。 我所喜愛的星期三夜晚定時來臨,我們的四重奏樂隊定時演出,我的大提琴的音調很好,在我的世界裡一切都沒有毛病——如果有,那也不大——,就算有些毛病,那也與我無關。 」 「我可以向您保證說,在我們公司裡,誰也沒有像您這樣受到大家尊敬與喜愛的。 」 「說那裡的話!」另一位回答道,「我敢說,那是由於我脾氣好,容易順從別人的緣故。 這是我的習慣。 這適合經理的心意,特別是,這最適合我自己的心意。 我完成分配給我做的工作,不奉承他們任何人,安心樂意于一個完全不要求我溜鬚拍馬的職務。 因此,要不是因為我的牆壁薄,我就會這樣一直待下去。 您可以向您姐姐證明,我的房間和經理的房間只是用護壁板隔開的。 」 「那是兩間相連的房間;原先可能是一間房間,正如莫芬先生所說,是被分隔開來的。 」她的弟弟說道,一邊回頭看看他,等待他繼續解釋下去。 「我吹口哨,哼曲子,把貝多芬B調奏鳴曲從頭到尾哼到底,讓他知道,我和他近在咫尺,能聽得見他說話,」莫芬先生說道,「可是他從來沒有注意我。 當然,我極少聽到私事性質的談話。 可是當我能聽到這種談話,而又沒有別的辦法避免知道其中一些內容的時候,我就走出房間。 我走出過一次,約翰,那是兄弟兩人正在談話的時候,年輕的沃爾特·蓋伊開始也參加了那次談話。 可是在我離開房間之前我偷聽到其中的一些內容。 也許您還能充分記得這次談話,可以告訴您姐姐談話的性質是什麼吧?」 「哈里特,」她的弟弟低聲說道,「我們談到過去的事情和我們各自在公司裡的地位。 」 「這次談到的問題對我並不新鮮,但它從一個新的角度向我顯示出來。 我本來相信我周圍的一切都是完好無缺的,因為我對它已經習慣了——世界上十分之九的居民都有這樣的習慣——,這次談話動搖了我的這個習慣,」客人說道,「並引起我回憶兄弟兩人的歷史,對它進行了思考。 我想這几乎是我生平第一次沿著這樣的思路去考慮問題:許多我們現在司空見慣、習以為常的事物,當我們從那個我們早晚有一天一定都會採取的新的、不同的觀點去看的時候,它們將會顯示出什麼樣子呢?從那天上午以後,我就像人們常說的那樣,變得脾氣不太好,不太順從,不太自滿自足了。 」 他沉默了一分鐘左右,同時用一隻手在桌子上叮叮冬冬地敲擊着,然後又趕快繼續說下去,彷彿急着想結束他的自白似的。 「在我知道我該做些什麼事情或我能做些什麼事情之前,這兩兄弟又進行了第二次談話;在這次談話中提到了他們的姐姐。 我聽憑這次談話的片言隻語自由地飄入我的耳朵,良心上沒有任何不安。 我認為這是我的權利。 在這之後,我到這裡來,想親眼見一見姐姐。 第一次我在花園門口停下來,假裝打聽你們一位可憐的鄰人的名聲,可是我離開了,我覺得哈里特小姐不相信我。 第二次,我請求允許我走進屋子;進來以後,我說了我想要說的話。 您姐姐向我說明了為什麼她當時拒絶接受我的幫助的原因,那是我不敢和她爭辯的;但是我建立了我們兩人交際的一個方式,它從不間斷地一直持續下來,直到這幾天我因為忙於最近移交給我的重要事情,才不得不中斷。 」 「先生,我每天跟您見面,卻一點也沒有猜疑到這一點!」約翰·卡克說道,「如果哈里特能猜測到您的姓名的話——」 第31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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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貝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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