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倫斯欣然同意;船長把她的小手握在他巨大的手掌中,領她走過好幾個很骯髒的甲板;這時他臉上流露出保護人般的、慈父般的、自豪的和合乎禮儀的混雜的表情,看起來十分有趣。 最後,他們走近「克拉拉」,發現這艘謹慎的船停泊在最外面,跳板已經撤掉,六英呎寬的河水把它和近鄰隔開。 從卡特爾船長的解釋中知道,原來這位偉大的邦斯貝像他本人一樣,也受到房東太太的虐待;她目前待他實在太凶狠,他無法再忍受下去,所以就採取了這最後的手段,用這條鴻溝把他們兩人分隔開來。 「喂,克拉拉!」船長用兩隻手圍着嘴巴兩旁,喊道。 「喂!」一位見習船員跌跌撞撞地從下面跑到甲板上面來,像是船長的回聲一般地喊道。 「邦斯貝在船上嗎?」船長用極為洪亮的聲音向這位見習船員高呼道,彷彿他是在半英里之外,而不是隻隔着兩碼距離似的。 「在,在!」見習船員用同樣洪亮的聲音向他喊道。 接着,見習船員向卡特爾船長投去一塊厚板,卡特爾船長仔細地把它搭好,領着弗洛倫斯走過去,然後又立即回來領尼珀姑娘;這樣,他們就都站在「謹慎的克拉拉」的甲板上了。 船上的桅纜上晾曬着各種衣服,還有幾條舌頭和一些鮐魚。 從船艙的艙壁上面,立刻慢慢地露出一個很大的人頭,桃花心木的臉龐上有一隻眼睛固定不動,另一隻眼睛在轉動着,就像有些燈塔的情況一樣。 這顆頭上裝飾着像麻絮一般蓬鬆的頭髮,它對東、南、西、北中的任何一方都沒有固定的傾向,而是朝向羅盤上所有四個方位和它上面的每一度。 接着出現的是光禿禿的下巴,襯衫領子和圍巾,領航員厚呢上衣和領航員厚呢褲子;褲子的腰帶又寬又高,成了背心的代替品,在挨近胸骨的地方裝飾着幾個很大的像十五子棋一般的木紐扣。 當褲子最底下的部分顯露出來時,邦斯貝明白無誤地站在那裡,手插在很大的衣袋裏,眼光不是朝向卡特爾船長或兩位婦女,而是朝向桅頂。 這位智慧超群的人身材魁偉、體格健壯,非常紅潤的臉上壓倒一切的表情是沉默寡言;這與他的性格並不矛盾,在他的性格中,這個特點也是十分顯著的;雖然卡特爾船長跟他關係很熟,可是他的這種深奧莫測的出現几乎使卡特爾船長也畏縮不前了。 船長低聲地對弗洛倫斯說,邦斯貝平生從沒有表示過驚奇,人們認為他連驚奇的意義是什麼也不知道;當他凝視着桅頂,以後又向地平綫掃視了一下的時候,船長注視着他;當那只轉動着的眼睛似乎已轉向他那一邊的時候,船長說道: 「邦斯貝,老朋友,情況怎麼樣?」 一個和邦斯貝似乎沒有什麼關係、在他臉上肯定沒有引起任何變化的深沉、粗糙、嘶啞的聲音回答道:「啊,我的船友,日子過得怎麼樣?」在這同時,邦斯貝的右手和胳膊從衣袋中伸出來,握了握船長的手,又插回到衣袋裏去。 「邦斯貝,」船長立刻說到了正題,「您是一位有高深智慧的人,是個能提出高超見解的人。 這裡有一位小姐想要聽一聽您對我的朋友沃爾的情況的看法;我還有一位朋友所爾·吉爾斯也同樣想聽一聽您對這件事的看法,他的住所離這裡很近很近,他是一位通曉科學的人,而科學又是發明的母親,他不知道有什麼清規戒律。 邦斯貝,您肯不肯給我幫個忙,跟我們一道去他那裡一下?」 這位偉大的指揮者沒有作出任何回答。 從他臉部的表情來看,他似乎一直在注意觀察着極為遙遠的地方的什麼東西,十英里之內的事物他什麼也看不見。 「這個人,」船長對他的女聽眾說道,「從桅杆上掉下來的次數比世界上活着的任何人都要多。 他本人經歷過的不幸事故比航海醫院中所有船員經歷過的不幸事故還要多;他年輕的時候,頭上曾經被桅杆、木棒和螺栓好多次砸破,就像您要建造一艘遊艇需要向查塔姆製造場定的貨那麼多;可是我相信,他就是通過這種途徑獲得他的見解的,因為不論在海上還是在陸地上都找不到能有同樣正確見解的人。 」 這位性情遲緩的指揮者聽到這些讚詞,胳膊肘稍稍動了動,表示某些滿意;但是他的臉色就像他的眼光所望的遠方一樣難以看清,所以注視他的人就難從中猜到他現在正在想什麼。 「我的船友,」邦斯貝彎下身子,從遮擋住的桁木下面注視着遠方,突然說道,「小姐們要喝點什麼?」 卡特爾船長是個處事慎重的人;這個有關弗洛倫斯的問題使他感到震驚,他把這位智慧非凡的人拉到一旁,湊着他的耳朵似乎解釋些什麼,然後跟他一道走到下面去。 船長為了不使他見怪,自己喝了一口酒,這時弗洛倫斯和蘇珊從敞開的天窗中望下去,看到那位智慧非凡的人身子十分困難地擠在他的床鋪和一個很小的銅壁爐中間,給自己和朋友斟酒。 他們很快又回到甲板上,卡特爾船長由於計劃成功,揚揚得意,領着弗洛倫斯回到馬車那裡;邦斯貝在後面護送尼珀姑娘,一路上他像一隻藍熊①一般,用穿著領航員呢上衣的胳膊緊緊摟着她,使那位姑娘十分惱怒。 ①領航員的衣服是藍色的。 第14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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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貝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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