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事者點綴其詞耳。 先太夫人嘗密乞之,外祖母曰:我死則傳汝。 後外祖母歿,舅氏疑在太夫人處,太夫人又疑在舅氏處,衛氏姨母曰:母在時佩此不去身,殆攜歸黃壤矣。 侍疾諸婢皆言殮時未見。 因此又疑在衛氏姨母處。 今姨母久亡,衛氏式微已甚,家藏玩好典賣絶盡,未見此物出鬻,竟不知其何往也。 ●有客攜柴窯片磁,索數百金。 雲嵌于冑,臨陣可以闢火器。 然無知有確否。 余曰:何不繩懸此物,以銃發鉛丸擊之,如果闢火,必不碎,價數百金不為多;如碎,則闢火之說不確,理不能索價數百金也。 鬻者不肯,曰:公于賞鑒非當行,殊殺風景。 即懷之去,後聞鬻于貴家,竟得百金。 夫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炮火橫衝,如雷霆下擊,豈區區片瓦所能禦?且雨過晴天,不過盷色精妙耳,究由人造,非出神功,何斷裂之餘,靈尚有如是耶?余作舊瓦硯歌有雲,銅省台址頽無遺,何乃剩瓦多如斯,文士例有好奇癖,心知其妄姑自欺。 柴片亦此類而已矣。 ●嘉峪關外,有闊石圖嶺,為哈密巴爾庫爾界,闊石圖譯言碑也。 有唐太宗時侯君集平高昌碑在山脊,守將砌以磚石,不使人讀,雲讀之則風雪立至,屢試皆不爽。 蓋山神木石有精,示怪異以要血食,理固有之。 巴爾庫爾又有漢順帝時斐岑破呼衍王碑,在城西十裏海子上,則隨人揭摹,了無他異。 惟雲海子為冷龍所居,城中不得鳴夜炮,鳴夜炮則冷龍震動,天必奇寒,是則不可以理推也。 ●李老人不知何許人,自稱年已數百歲,無可考也。 其言支離荒杳,殆前明醒神之流。 曩客先師錢文敏公家,余曾見之,符藥治病,亦時有小驗。 文敏次子寓京師水月庵,夜飲醉歸,見數十厲鬼遮路,因發狂自盺其腹。 余偕陳裕齋倪余疆往視,血肉淋漓,僅存一息,似萬萬無生理,李忽自來舁去,療半月而創合,人頗以為異。 然文敏公誤信祝由,割指上疣贅,創發病卒。 李療之,竟無驗,蓋符籙燒煉之術有時而效,有時而不效也。 先師劉文正公曰:神仙必有,然非今之賣藥道士;佛菩薩必有,然非今之說法禪僧。 斯真千古持平之論矣。 ●楊主事盻,余甲辰典試所取士也,相法及推算八字五星皆有驗。 官刑部時,與阮吾山共事,忽語人曰:以我法論,吾山半月內當為刑部侍郎,然今刑部侍郎不缺員,是何故耶?次日堂參後,私語同官曰:杜公缺也。 既而杜凝台果有伊犁之役。 一日,倉皇乞假,歸來辭余,問何匆遽乃爾,曰:家惟一子侍老父,今推子某月當死,恐老父過哀,故急歸耳。 是時尚未至死期,後詢其鄉人,果如所說,尤可異也。 余嘗問以子平家謂命有定,堪輿家謂命可移,究誰為是,對曰:能得吉地,即是命,誤葬凶地,亦是命,其理一也。 斯言可謂得其通矣。 ●吉昌遣犯彭杞,一女年十七,與其妻皆病瘵,妻先歿,女亦垂盡。 彭有官田耕作,不能顧女,乃棄置林內,聽其生死,呻吟淒楚,見者心惻。 同遣者楊皃語彭曰:君大殘忍,世寧有是事,我願舁歸療治,死則我葬,生則為我妻。 彭曰:大善,即書券付之。 越半載竟不起。 臨歿語楊曰:蒙君高義,感沁心脾,緣伉儷之盟,老親慷諾。 故飲食寢處,不畏嫌疑。 搔仰撫摩,都無避忌。 然病骸憔悴,迄未能一薦枕衾,實多愧負,若歿而無鬼,夫復何言;若魂魄有知,當必有以奉報。 嗚咽而終。 楊涕泣葬之。 葬後,夜夜夢女來狎昵歡好,一若生人。 醒則無所睹,夜中呼之終不出,才一交睫,即弛服橫陳矣。 往來既久,夢中亦知是夢,詰以不肯現形之由。 曰:吾聞諸鬼雲,人陽而鬼陰,以陰侵陽,必為人害,惟睡則斂陽而入陰,可以與鬼相見。 神雖遇而形不接,乃無害也。 此丁亥春事。 至辛卯春四年矣。 余歸之後,不知其究竟如何。 夫盧充金碗,于古嘗聞;宋玉瑤姬,偶然一見。 至于日日相覿皆在夢中,則載籍之所希睹也。 ●有孟氏媼清明上塚歸,渴就人家求飲,見女子立樹下,態殊婉孌。 取水飲媼畢,仍邀共坐,意甚款洽。 媼問其父母兄弟,對答具有條理。 因戲問已許嫁未,我為汝媒。 女面赧避入,呼之不出。 時已日暮,乃不別而行。 越半載,有為媼子議婚者,詢之即前女,大喜過望,急促成之。 于歸後,媼撫其肩曰:數月不見,汝更長成矣。 女錯愕不知所對,細詢始末,乃知女十歲失母,鞠于外氏五六年,納幣後始歸。 媼上塚時,原未嘗至家也。 女家故外姓,又頗窘乏,非媼親見其明慧,姻未必成,不知是何鬼魅托形以聯其好,又不知鬼魅何所取義,必托形以聯其好。 事有不可理推者,此類是矣。 第5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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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微草堂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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