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大學》之道,惟在於止至善也。 曾子曰:「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 」朱子釋「至善」云:「蓋有以盡天理之極,而無一毫人欲之私。 」釋「忠信」云:「蓋至此而天理存亡之幾決矣。 」是數言者,真有以契夫「精一」、「執中」之旨,而古之慾明明德于天下者,舍是無以用其力也。 是故知止之功,誠意而已矣。 知者,意之體;意者,知之所發也;知之所發,莫非物也。 如曰「好惡」,曰「忿懥、恐懼、好樂、憂患」;曰「親愛、賤惡、畏敬、哀矜、傲情」;曰「孝、弟、慈」;曰「老老、長長、恤孤」;曰「理財、用人,潔矩與不能潔矩」之類,是皆所謂「物」也。 聖人不過於物,好惡之必自慊也,忿懥、恐懼、好樂、憂患之得其正也,親愛、賤惡、畏敬、哀矜、傲情之協于則也,孝、弟、慈之成教於國也,老老、長長、幼幼,推而至於理財、用人、潔矩以通天下之情也,夫是之謂「格物」也。 程子謂:「格,至也;物,事也。 事皆有理,至其理,乃格物也。 」又曰:「致知在格物,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 因物有遷,則天理滅矣。 」故聖人欲格之,何其明白易簡,一以貫之,而無遺也哉!而世之論格物者,必謂博極乎事物之理,信如是,則孔子【1】 之求仁,孟子之集義,中庸之慎獨,顧皆不及乎格物矣。 而《大學》于入門之初,乃先驅人外性以求知,其于天理存亡之幾,疑若無所與焉者也。 無乃厭聖學之明白簡易,而欲率之以煩苦者之所為乎? 嗚呼!陽明逝矣,其有功于聖學,古本之復其一也。 予故重刻於閩,以存告朔之羊雲。 (錄自《聶雙江先生文集》卷三) 校勘記 【1】 原文作「孟」,據上下文當作「子」。 讀先師再報海日翁吉安起兵書序 王 畿 伏讀吾師吉安起兵再報海日翁手書,至情溢發,大義激昂,雖倉卒遇變,而慮患周悉,料敵從容,條書措注,終始不爽,逆數將來,歷歷若道,其已然者,所謂良工苦心,非天下之至神,何以與此?而世之忌者,猶若未免于紛紛之議,亦獨何哉? 夫宸濠逆謀已成,內外協應,虐焰之熾,熏灼上下,人皆謂其大事已定,無復敢攖其鋒者。 師之回舟吉安,倡義起兵也,人皆以為愚,或疑其詐。 時鄒謙之在軍中,見人情洶洶,入請于師。 師正色曰:「此義無所逃于天地之間。 使天下盡從寧王,我一人決亦如此做,人人有個良知,豈無一人相應而起者?若夫成敗利鈍,非所計也。 」宸濠始事,張樂高會,詗探往來,且畏師之搗其虛,浹旬始出。 人徒見其出城之遲,不知多方設疑用間,有以貳而撓之也。 宸濠出攻安慶,師既破省城,以三策籌之:上策直趨北都,中策取南都,下策回兵返救。 或問計將安出?師曰:「必出下策,駑馬戀棧豆,知不能捨也。 及宸濠回兵,議者皆謂歸師勿遏,須堅守以待援。 師曰:“不然,宸濠氣焰雖盛,徒恃焚劫之慘,未逢大敵,所以鼓動煽惑其下,亦全恃封爵之賞。 今未出旬日輒返,眾心沮喪,譬之卵鳥破巢,其氣已墮。 堅守待援,適以自困。 若先出鋭卒,乘其情歸而擊之,一挫其鋒,眾將不戰自潰矣。 」已而果然。 人徒知其成擒之易,不知謀定而動,先有以奪其心也。 師既獻俘,閉門待命。 一日,召諸生入講,曰:「我自用兵以來,致知格物之功愈覺精透。 」眾謂兵革浩穰,日給不暇,或以為迂。 師曰:「致知在於格物,正是對境應感,實用力處。 平時執持怠緩,無甚查考,及其軍旅酬酢,呼吸存亡,宗社安危,所繫全體精神,只從一念入微處,自照自察,一些著不得防檢,一毫容不得放縱,勿欺勿忘,觸機神應,乃是良知妙用,以順萬物之自然,而我無與焉。 夫人心本神,本自變動周流,本能開物成務,所以蔽累之者,只是利害毀譽兩端。 世人利害,不過一家得喪爾已;毀譽,不過一身榮辱爾已。 今之利害毀譽兩端,乃是滅三族,助逆謀反,系天下安危。 只如人疑我與寧王同謀,機少不密,若有一毫激作之心,此身已成齏粉,何待今日!動少不慎,若有一毫假借之心,萬事已成瓦裂,何有今日!此等苦心,只好自知,譬之真金之遇烈火,愈鍛鍊,愈發光輝,此處致得,方是真知;此處格得,方是真物;非見解意識所能及也。 自經此大利害、大毀譽過來,一切得喪榮辱,真如飄風之過耳,奚足以動吾一念?今日雖成此事功,亦不過一時良知之應跡,過眼便為浮雲,已忘之矣!」 夫死天下事易,成天下事難;成天下事易,能不有其功難;不有其功易,能忘其功難;此千古聖學真血脈路,吾師一生任道之苦心也。 畿既讀是書,並述所聞,綴諸卷端,歸之嗣子正億,服膺以為大訓,是豈惟足以祛紛紛之義,千古經綸之實學,亦可以窺其微矣。 繼述之大,莫善於此,嗣子其圖之! (錄自王畿《龍溪先生全集》卷十三) 重刻陽明先生文粹序 趙貞吉 初編《陽明文粹》而刊之者,都御史宋陽山氏也。 今重刻於扶風者,僉事帶川梁君也。 梁君名許,昔為御史,請從祀王先生。 今復刊其書,二君子皆以一日之長視予,宿知予之不能藏其狂言也。 序曰: 第19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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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陽明全集》
第19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