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嘗喜晦翁涵育薰陶之說,以為今時朋友相與必有此意,而後彼此交益。 近來一二同志與人講學,乃有規礪太刻,遂相憤戾而去者,大抵皆不免于以善服人之病耳。 楚國實又爾憂去,子京諸友亦不能亟相會,一齊眾楚。 「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 」雖然,「風雨如晦,鷄鳴不已」,「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 」非賢昆玉,疇足以語于斯乎!其餘世情,真若浮虛之變態,亮非元善之所屑聞者也,遂不一一及。 答季明德 丙戌 書惠遠及,以咳恙未平,憂念備至,感愧良深!食姜太多,非東南所宜,誠然。 此亦不過暫時劫劑耳。 近有一友為易「貝母丸」服之,頗亦有效,乃終不若來諭「用養生之法拔去病根」者,為得本源之論。 然此又不但治病為然,學問之功亦當如是矣。 承示:「立志益堅,謂聖人必可以學而至。 兢兢焉,常磨煉於事為朋友之間,而厭煩之心比前差少。 」喜幸殊極!又謂:「聖人之學,不能無積累之漸。 」意亦切實。 中間以堯、舜、文王、孔、老諸說,發明「志學」一章之意,足知近來進修不懈。 居有司之煩而能精思力究若此,非朋輩所及。 然此在吾明德自以此意奮起其精神,砥切其志意,則可矣;必欲如此節節分疏引證,以為聖人進道一定之階級,又連掇數聖人紙上之陳濟,而入之以此一款條例之中,如以堯之試鯀為未能不惑,子夏之「啟予」為未能耳順之類,則是尚有比擬牽滯之累。 以此論聖人之亦必由學而至,則雖有所發明,然其階級懸難,反覺高遠深奧,而未見其為人皆可學。 乃不如末後一節,謂「至其極而矩之不逾,亦不過自此志之不已所積。 而不逾之上,亦必有學可進,聖人豈絶然與人異哉!」又云:「善者,聖之體也。 害此善者,人欲而已。 人欲,吾之所本無。 去其本無之人欲,則善在我而聖體全。 聖無有餘,我無不足,此以知聖人之必可學也。 然非有求為聖人之志,則亦不能以有成,」只如此論,自是親切簡易。 以此開喻來學,足以興起之矣。 若如前說,未免使柔怯者畏縮而不敢當,高明者希高而外逐,不能無弊也。 聖賢垂訓,固有書不盡言,言不盡意者。 凡看經書,要在致吾之良知,取其有益於學而已。 則千經萬典,顛倒縱橫,皆為我之所用。 一涉拘執比擬,則反為所縛。 雖或特見妙詣,開發之益一時不無,而意必之見流注潛伏,蓋有反為良知之障蔽而不自知覺者矣。 其雲「善者聖之體」,意固已好,善即良知,言良知則使人尤為易曉。 故區區近有「心之良知是謂聖」之說。 其間又云:「人之為學,求盡乎天而已。 」此明德之意,本欲合天人而為一,而未免反離而二之也。 人者,天地萬物之心也;心者,天地萬物之主也。 心即天,言心則天地萬物皆舉之矣,而又親切簡易。 故不若言「人之為學,求盡乎心而已。 」 知行之答,大段切實明白,詞氣亦平和,有足啟發人者。 惟賢一書,識見甚進,間有語疵,則前所謂「意必之見流注潛伏」者之為病。 今既照破,久當自融釋矣。 以「效」訓「學」之說,凡字義之難通者,則以一字之相類而易曉者釋之。 若今學字之義,本自明白,不必訓釋。 今遂以效訓學,以學訓效,皆無不可,不必有所拘執。 但效字終不若學字之混成耳。 率性而行則性,謂之道;修道而學則道,謂之教。 謂修道之為教,可也;謂修道之為學,亦可也。 自其道之示人無隱者而言,則道謂之教;自其功夫之修習無違者而言,則道謂之學。 教也,學也,皆道也,非人之所能為也。 知此,則又何訓釋之有!所須《學記》,因病未能著筆,俟後便為之。 與王公弼 丙戌 來書比舊所見益進,可喜可喜!中間謂「棄置富貴與輕於方父兄之命,只是一事。 」當棄富貴即棄富貴,只是致良知;當從父兄之命即從父兄之命,亦只是致良知。 其間權量輕重,稍有私意于良知,便自不安。 凡認賊作子者,緣不知在良知上用功,是以有此。 若只在良知上體認,所謂「雖不中,不遠矣」。 二 丁亥 老年得子,實出望外。 承相知愛念,勤卷若此,又重之以厚儀,感愧何可當也!兩廣之役,積衰久病之餘,何能堪此!已具本辭免,但未知遂能得允否耳。 來書「提醒良知」之說,甚善甚善!所云「困勉之功」,亦只是提醒工夫未能純熟,須加人一己百之力,然後能無間斷,非是提醒之外,別有一段困勉之事也。 與歐陽崇一 丙戌 正之諸友下第歸,備談在京相與之詳,近雖仕途紛擾中,而功力略無退轉,甚難甚難!得來書,自咎真切,論學數條,卓有定見,非獨無退轉,且大有所進矣。 文蔚所疑,良不為過。 孟子謂「有諸己之謂信」,今吾未能有諸己,是未能自信也,宜乎文蔚之未能信我矣。 乃勞崇一逐一為我解嘲,然又不敢盡謂崇一解嘲之言為口給。 但在區區,則亦未能一一盡如崇一之所解者,為不能無愧耳!固不敢不勉力也! 寄陸原靜 丙戌 第12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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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陽明全集》
第12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