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世廢而不修,亡以化民,民以故棄行誼而死財利,是以犯法而罪多,一歲之獄以萬千數。 以此見古之不可不用也,故《春秋》變古則譏之。 天令之謂命,命非聖人不行;質樸之謂性,性非教化不成;人欲之謂情,情非度制不節。 是故王者上謹於承天意,以順命也;下務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別上下之序,以防欲也:修此三者,而大本舉矣。 人受命於天,固超然異於群生,入有父子兄弟之親,出有君臣上下之誼,會聚相遇,則有耆老長幼之施;粲然有文以相接,歡然有恩以相愛,此人之所以貴也。 生五穀以食之,桑麻以衣之,六畜以養之,服牛乘馬,圈豹檻虎,是其得天之靈,貴於物也。 故孔子曰:「天地之性人為貴。 」明於天性,知自貴於物;知自貴於物,然後知仁誼;知仁誼,然後重禮節;重禮節,然後安處善;安處善,然後樂循理;樂循理,然後謂之君子。 故孔子曰「不知命,亡以為君子」,此之謂也。 冊曰:「上嘉唐虞,下悼桀紂,浸微浸滅浸明浸昌之道,虛心以改。 」臣聞眾少成多,積小致巨,故聖人莫不以ㄙ致明,以微致顯。 是以堯發於諸侯,舜興深山,非一日而顯也,蓋有漸以致之矣。 言出於己,不可塞也;行發於身,不可掩也。 言行,治之大者,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 故盡小者大,慎微者著。 《詩》云:「惟此文王,小心翼翼。 」故堯兢兢日行其道,而舜業業日致其孝,善積而名顯,德章而身尊,此其浸明浸昌之道也。 積善在身,猶長日加益,而人不知也;積惡在身,猶火之銷膏,而人不見也。 非明乎情性察乎流俗者,孰能知之?此唐虞之所以得令名,而桀紂之可為悼懼者也。 夫善惡之相從,如景鄉之應形聲也。 故桀紂暴謾,讒賊併進,賢知隱伏,惡日顯,國日亂,晏然自以如日在天,終陵夷而大壞。 夫暴逆不仁者,非一日而亡也,亦以漸至,故桀、紂雖亡道,然猶享國十餘年,此其浸微浸滅之道也。 冊曰:「三王之教所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謂久而不易者道也,意豈異哉?」臣聞夫樂而不亂復而不厭者謂之道;道者萬世亡弊,弊者道之失也。 先王之道必有偏而不起之處,故政有毛而不行,舉其偏者以補其弊而已矣。 三王之道所祖不同,非其相反,將以救溢扶衰,所遭之變然也。 故孔子曰:「亡為而治者,其舜乎!」改正朔,易服色,以順天命而已;其餘盡循堯道,何更為哉!故王者有改制之名,亡變道之實。 然夏上忠,殷上敬,周上文者,所繼之救,當用此也。 孔子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 」此言百王之用,以此三者矣。 夏因於虞,而獨不言所損益者,其道如一而所上同也。 道之大原出於天,天不變,道亦不變,是以禹繼舜,舜繼堯,三聖相受而守一道,亡救弊之政也,故不言其所損益也。 繇是觀之,繼治世者其道同,繼亂世者其道變。 今漢繼大亂之後,若宜少損周之文致,用夏之忠者。 陛下有明德嘉道,愍世俗之靡薄,悼王道之不昭,故舉賢良方正之士,論誼考問,將欲興仁誼之休德,明帝王之法制,建太平之道也。 臣愚不肖,述所聞,誦所學,道師之言,廑能勿失耳。 若乃論政事之得失,察天下之息毛,此大臣輔佐之職,三公九卿之任,非臣仲舒所能及也。 然而臣竊有怪者。 夫古之天下亦今之天下,今之天下亦古之天下,共是天下,古亦大治,上下和睦,習俗美盛,不令而行,不禁而止,吏亡奸邪,民亡盜賊,囹圄空虛,德潤草木,澤被四海,鳳皇來集,麒麟來游,以古準今,壹何不相逮之遠也!安所繆而陵夷若是?意者有所失於古之道與?有所詭於天之理與?試跡之古,返之於天,黨可得見乎。 夫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齒者去其角,傅其翼者兩其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 古之所予祿者,不食於力,不動於末,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與天同意者也。 夫已受大,又取小,天不能足,而況人乎!此民之所以囂囂苦不足也。 身寵而載高位,家溫而食厚祿,因乘富貴之資力,以與民爭利於下,民安能如之哉!是故眾其奴婢,多其牛羊,廣其田宅,博其產業,畜其積委,務此而亡已,以迫蹴民,民日削月,浸以大窮。 富者奢侈羡溢,貧得窮急愁苦;窮急愁苦而上不救,則民不樂生;民不樂生,尚不避死,安能避罪!此刑罰之所以蕃而奸邪不可勝者也。 故受祿之家,食祿而已,不與民爭業,然後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 此上天之理,而亦太古之道,天子之所宜法以為制,大夫之所當循以為行也。 故公儀子相魯,之其家見織帛,怒而出其妻,食於舍而茹葵,慍而拔其葵,曰:「吾已食祿,又奪園夫紅女利乎!」古之賢人君子在列位者皆如是,是故下高其行而從其教,民化其廉而不貪鄙。 及至周室之衰,其卿大夫緩於誼而急於利,亡推讓之風而有爭田之訟。 故詩人疾而刺之,曰:「節彼南山,惟石岩岩。 赫赫師尹,民具爾瞻。 」爾好誼,則民鄉仁而俗善;爾好利,則民好邪而俗敗。 第8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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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漢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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