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我就明白了,孩子!」狄克先生說道。 他拍了拍我膝蓋,又靠回他的座位,眉毛抬得不能再高。 他那突如其來發作的歡欣使我以為他比先前更瘋瘋癲癲了。 他同樣突然地又恢復了莊重,仍像先前那樣前傾,在說話前先畢恭畢敬地播出那方小手帕,彷彿它就是我姨奶奶一樣。 「世間最奇妙的女人,特洛伍德。 她為什麼沒有設法加以補救呢?」 「這問題實在太微妙,也太困難,不便加以干預。 」我答道。 「優秀的學者,」他用手指點着我說道,「為什麼他也沒有想辦法呢?」 「為了同樣的理由。 」我答道。 「喏,我知道了,孩子!」狄克先生說道。 於是,他比先前更高興地站在我跟前,一面點頭,一面不斷拍胸,使人疑心他几乎把他體內所有的氣都點了出去或拍了出去。 「一個可憐的瘋子,老弟,」狄克先生說道,「一個頭腦簡單的人,一個優柔寡斷的人——眼前這人,你知道!」又拍拍自己,「可以干奇妙的人不能幹的事。 我要使他們和好,孩子,我要試試看。 他們不會責備我,不會反對我。 我就是做錯了,他們也不會介意。 我不過是狄克先生,有誰會對狄克先生介意呢?狄克不算什麼!噓!」他噓了一口氣,那樣子很不屑地,好像他把自己吹掉了一樣。 這時我們聽到送姨奶奶和朵拉回來的馬車停在花園的小門前了,幸好這時他把這秘密說完了。 「別提一個字,孩子!」他低聲往下說道,「就讓狄克——傻乎乎的狄克——瘋瘋顛顛的狄克來負所有的責任吧。 有一段時間我想過,老弟,我想過,我會有辦法的,現在我有辦法了。 你和我談過這以後,我相信我有了辦法,一點也不錯!」 狄克先生再沒就這問題說一個字,可是在以後的半個小時裡,他不斷用暗號示意我嚴守秘密,他那些小動作讓姨奶奶非常不安。 我對他那計劃的結果很關心,因為在他所有結論中,我看出奇特的頭腦中發出的一綫理性微光,不用說同情了,因為他常常表示同情,可是一連兩三個星期過去了,我得不到更多消息,我心中暗暗納悶。 後來,我開始認為,由於他思維混亂,他不是忘了他的想法,就是放棄了。 一個晴和的夜晚,由於朵拉不肯出門,姨奶奶和我走着去博士的住宅。 時值秋天,又沒有辯論擾亂這夜間氣氛,我們腳踏下落葉時,我記得那落葉發出了我們布蘭德斯通花園的氣味,還記起那似乎隨哀哀鳴叫的秋風而來的慼慼之感。 我們到宅前時,已是黃昏。 斯特朗夫人剛離開花園,狄克先生還在那裡,正用刀幫助園丁修理一些樹樁。 博士在書房裡接待客人。 可是據斯特朗夫人說客人就要來了,她請我們留下來見見他。 我們和她走到客廳,在暗暗的窗前坐下。 像我們這樣的老鄰居或老朋友訪問是不用拘什麼禮節的。 我們剛在那裡坐了一會兒,老是無事生非、大驚小怪的馬克蘭太太拿着報紙急匆匆地進來,喘着氣說道,「我的上帝,安妮,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書房裡有客人!」 「我親愛的媽媽,」她平靜地答道,「我哪知道你要知道那事呢?」 「要知道那事!」馬克蘭太太一下倒到沙發上說道,「我一生還從沒這麼吃驚受嚇過呢!」 「那麼你去過書房了,媽媽?」安妮問道。 「·到·過書房,我親愛的!」她用力答道,「我當然到過!我看見那個好人兒——請你們想想我的心情吧,特洛伍德小姐和大衛——正在立他的遺囑呢。 」 她的女兒趕快從窗子上回過頭來看。 「正在,我親愛的安妮,」馬克蘭太太把那張報紙像桌布一樣攤開舖在她膝蓋上,然後在上面拍着手反覆說道:「立遺囑!那可愛的人兒真有先見,真是熱情!我應該把那情形告訴你們。 我真應該,為了對得起那個寶貝——他不愧這麼個稱呼!——把那情形告訴你們,或許你知道,特洛伍德小姐,由於這個家裡從不點一支蠟燭,一個人看報而把眼睛睜得都要掉出來了;而這個家裡除了在書房中有一張椅子,再沒椅子可以坐在上面看報了,所以我就去書房。 我看到那裡有燈光,我就開了門。 和親愛的博士在一起的是兩個職業界的朋友,顯然和法律有關,他們三人都站在桌子邊。 可愛的博士手拿着筆。 『那麼,這不過表示,』博士說道——安妮,親愛的,聽這幾句話——那麼,諸位,這不過表示我對斯特朗夫人的信任,並把一切都無條件地給她?’職業界一個朋友答道:『並把一切都無條件地給她。 』聽到這裡,我懷着母親的天然感情說道,『好上帝,求你寬恕我吧!』我被台階絆倒了,然後從食品貯藏室後面的小路到這裡來。 」 斯特朗夫人推開窗子,走到門廊上,靠着一根柱子站在那裡。 「喏,看到一個像斯特朗博士這麼一把年紀的人,還有心智做這樣的事,是不是叫人感動,特洛伍德小姐?是不是叫人感動,大衛?」馬克蘭太太機械地用目光追隨着安妮說道。 「這不過表明我的見解多麼正確,當斯特朗博士巴結着來見我,向我要求娶她時,我對安妮說道,『我親愛的,據我看,關於對你生活提供適當的贍養這點看來是沒有疑問的,斯特朗博士會比他所應許的做得多些。 』」 她說到這裡時,鈴響了,我們聽到客人們走出的腳步聲。 第23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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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柯波菲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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