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中見過的大世面之一就是:看斯梯福茲和克里克爾小姐肩並肩,臂輓臂,在去到教堂的路上走在我們前面。 我不認為克里克爾小姐容貌比得上愛米麗的美麗,我也不愛她(我根本不敢),可我相信她是一個具有非同一般的吸引力的年輕女郎,沒人能在風度方面賽過她。 當穿著白褲子的斯梯福茲為她拿着陽傘時,我因為認識他而感到自豪;我深信她只可能全心崇拜他。 在我眼裡,夏普先生和梅爾先生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可斯梯福茲和他們比起來就如同一個太陽和兩顆星相比。 斯梯福茲不斷保護我,成了非常有用的朋友;因為沒人敢冒犯他喜歡的人。 他不能——或者說不管怎麼樣他沒這麼做——保護我不受克里克爾先生的欺凌,克里克爾先生對我十分苛刻。 每次我受到了比平時更惡劣的待遇後,斯梯福茲總說我缺少他的勇氣,而且他是決不會忍受這一切的。 我認為他這麼說是想鼓勵我,因而把這當作他的善意。 克里克爾先生的苛刻也有一種好處,我所知道的唯一好處,那就是當他在我坐的長凳後走過時想打我卻發現那告示板礙了他手,於是不久那告示板就給取下了,我也再沒看到它。 一件意外的事加強了我和斯梯福茲之間的友誼,也使我十分得意和驕傲,雖說有時也引起些不便。 事情是這樣的,一次承他好心站在操場上和我交談,我無意中提起某人或某事——現在我忘了是什麼了——好像是《培爾格林·皮克爾》中的某個人。 他當時什麼也沒說,可是到了晚上我上床時,他問我是不是有那本書。 我告訴他我沒有,並向他解釋我是怎麼讀到那本書的,還提到一些別的書。 「你還記得它們嗎?」斯梯福茲說。 「哦,當然記得,」我答道,我記性很好,我相信我把他們記得很清楚。 「那麼我告訴你吧,小科波菲爾。 」斯梯福茲說,「你把那些書講給我聽。 我晚上不能很早入睡,早上也總醒得很早。 我們一本一本地講。 我們可以把這當作每天的『天方夜談』。 」 這安排使我很得意,並從那晚起就付諸實行。 在我講述時,我給我喜愛的作者帶來了什麼損害不能由我來說,我也不想知道個究竟;可是我對他們懷着很深厚的崇敬,我自認為我是懷着樸實的熱誠來敘述那一切的,這種樸實的熱誠在我身上持續了很久。 但其弊病是我到了夜間就犯睏,或提不起精神講故事,這時說書就變成很苦的差事了,可還非得說,因為絶不能讓斯梯福茲失望或不高興。 一大早,我無精打采,好想再睡一個鐘頭,卻要像希拉乍德王妃①那樣被叫醒,在起床鈴沒響之前講完一個長故事,這真是件討厭的事。 不過,斯梯福茲一定要這麼做,而且作為回報,他給我講解算術和練習,以及一切對我來說很難的功課,所以在這交易上我並沒吃虧。 不過,說句公道話,我所以受感動不是出於自私的動機,也不是因為畏懼他。 我崇拜他,愛他,他的讚許就足以回報了。 此刻,當我懷着一顆疼痛的心回憶這些瑣事時,我感到當時那種讚許是多麼寶貴呀。 ①《天方夜談》中講故事來救自己的人。 斯梯福茲也很體貼,在一次特殊的事件上,他不顧一切地表示了這種體貼,我懷疑特拉德爾和其它人都會因此有點不快呢。 皮果提答應過要寫來的信——那是多麼讓人快樂的信啊!——在開學後頭幾個星期裡來了;連信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個完全被桔子包住的蛋糕和兩瓶櫻草酒。 我照例將這寶貝放在斯梯福茲腳前,請他處置。 「那麼,我告訴你怎麼辦,小科波菲爾,」他說,「酒留着給你講故事時潤嗓子。 」 聽到這主意,我臉刷一下紅了,我謙虛地請求他不要這麼想。 可他說他已經注意到我有時嗓子嘶啞——他用的是「有點帶嗞嗄聲」這種說法——所以這酒的點點滴滴都應該用在他說的用途上。 就這樣,這酒被鎖進他的箱子裡並由他倒進一個玻璃瓶裡,每次他認為我得保養一下時,就叫我用軟木塞裡的蘆管吸一口。 有時,為了使它更加有效,他就好心地把桔子汁往裡面擠,並把薑攪和在裡面,或將薄荷溶了丟進去;雖說我不能斷言這類實驗使那氣味變得好多了,或就說這正是健胃的合劑,不過我每晚最後一件事和每天早上第一件事都是感激地喝下它,並深深感到了他的關心。 我覺得我們好像把皮爾格林的故事講了好幾個月,又把別的故事講了幾個月。 我可以肯定我們這個團體從來沒有因為沒有故事而感到掃興,那酒也几乎和故事一樣持久。 可憐的特拉德爾——只要想到那學生,我就會很怪地一方面想笑,又同時想流淚——一句話,他一個人就是一個合唱隊;聽到開心處,他就狂笑;聽到故事裡講到什麼驚險時,他又怕得要命。 這一來就總使我講不下去。 最令人好笑的是,我記得,只要講到和吉爾·布拉斯的歷險有關的大人物,他就裝出忍不住地叩得牙響;我還記得,講到吉爾·布拉斯在馬德里遇上了強盜頭目時,這個倒楣的小丑裝出那種恐怖的樣子,以至被在走廊上暗暗巡視的克里克爾先生聽到了動靜,於是背上擾亂寢室的罪名而被狠揍了一頓。 第3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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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柯波菲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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