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人乍見孺子將入於井,皆有沭惕惻隱之心,此便是善端發見處,人人皆有,但有間斷,則若存若亡,不為己有。 學者有此心,須充之到淵深塞實,方是有諸己。 譬如栽一小樹,恐牛羊牧之,大風搖之,須從四圍作牆垣,以防牛羊,又時培土灌水,以備風日,則此樹漸大,根漸深且實,雖無垣牆,牛羊風日且如之何?如人善端發見,欲使之常存,必要去閒邪,邪閒則天理自存,存之之久,便到淵深塞實處,到此地位,則本體已復,實有諸己,彼富貴、貧賤、生死、禍福、得喪、夷狄、患難,若無與於己,豈能有以介吾意乎?學者須如此用力,方可閒邪,非如何去閒,只是心正則邪自閒了,邪閒則誠存矣。 閒邪存誠,是一件,非有二也。 (右門人王龜年記) 《大學》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只說明明德的明字,《中庸》明善誠身,擇善固執,只說得誠之者的誠字,元來誠則明,明則誠,非有二也。 故論學拘泥字不得,會得時橫來豎說,只是此理。 人得天地之心為心,仁也,其用,則義也。 孔子於《易》曰:「立人之道,曰仁與義」。 孟子曰:「仁,人心也。 義,仁路也。 」終之以「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 」此求仁之說也。 體用一原,顯微無間,立其體,則寂然不動,渾然天理;及其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則致用各異,所謂義也。 聖賢之正脈,其在是乎? 從心所欲不踰矩,矩者方也。 《大學》絜矩,亦是此義。 若此義便圓神,只從此心所欲行出事去,自是方了。 蓋此心固無方無體,到外方有體。 (右門人羅洪先記) 嘉靖甲午夏五月,予臥病隨州報恩寺,一日學子請問曰:「朱子之學,何學也?」予曰:「聖人之學也。 」曰:「何如?」「朱子詩云:‘玄天幽且默,仲尼欲無言。 動植各生遂,德容自清溫。 彼哉誇毗子,呫囁徒啾喧。 但騁言辭好,豈知神鑒昏?曰予昧前訓,坐此枝葉繁。 發憤永刊落,奇功收一原。 ’曰『神鑒』,曰『一原』,朱子之學旨可知矣。 」曰:「或疑其釋《大學》,何如?」曰:「此學必論大頭腦處,如明德,此《大學》大頭腦也。 朱子以虛靈釋明德,不可易也。 明之功,則曰「因其所發而遂明之,以復其初」,此工夫至簡易也,何疑之有?」曰:「或疑其格致求於外也,何如?」曰:「此不得朱子之精也。 朱子曰:『本明之體得之於天,終有不可得而昧者,是以雖甚昏蔽之極,而介然之頃,一有覺焉,則即此空隙之中,而其本體已洞然矣』。 當時有問:『介然之頃,一有覺焉,則其本體已洞然矣,須是就這些覺處,便致知充廣將去』?朱子曰:‘然如擊石之火,只是些子,纔引着便可以燎原。 蓋介然之覺,一日之間,其發也無時無數,只要人識認得,操持充養將去。 ’此朱子之精,孔門求仁之學也。 學者當默而識之。 」學子曰:「然。 」遂記之。 (《朱學問答。 ) 嘉靖甲午秋七月,予游大洪山,張子叔平從焉。 一日張子問學,予曰:「求仁問仁。 」曰:「主一。 」曰:「孔子之學,惟以仁為訓。 」「何也?」曰:「天地之一動一靜,人心之一動一靜,一本也,仁也。 求仁之學,萬古聖賢之正脈也。 」曰:「仁之體何如?」曰:「仁道至大,不可求之言語,不可求之訓詁,吾夫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此仁之體也。 蓋一動一靜,天命之流行也,惟其動靜,此所以不窮。 顏子之見卓爾,孟子之謂『必有事焉而勿正』,是皆有見於一動一靜之妙也。 非知道者,孰能識之?孟氏之後,千有餘歲,惟伊、洛得聞之,此道明之會也。 明道先生曰:『天地之間,只有一個感與應而已,更有甚事?』又曰:‘天地萬物之理,無獨必有對,皆自然而然,非有安排也。 每中夜以思,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此是『天理二字,自家體貼出來』者也。 伊川先生曰:『有感必有應,凡有動皆為感,感則必有應,所應復為感,所感復有應,所以不已也。 』程夫子兄弟所謂感應,亦有見於一動一靜之妙也。 一動一靜,生生不已,仁之體在我矣。 」張子曰:「唯。 」乃書以授之。 (《求仁問答》) 第36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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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學案》
第36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