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侯另有書通信于文姜。 文姜召莊公語之曰:「齊、魯世為甥舅,使其惡我,猶將乞好,況取平乎?」莊公唯唯,乃使施伯答書,略曰: 孤有犬馬之疾,未獲奔命。 君以大義責之,孤知罪矣。 然城下之盟,孤實恥之,若退舍于君之境上,孤敢不捧玉帛以從! 齊侯得書大悅,傳令退兵于柯。 魯莊公將往會齊侯,問:「群臣誰能從者?」將軍曹沫請往,莊公曰:「汝三敗於齊,不慮齊人笑耶?」曹沫曰:「惟恥三敗,是以願往,將一朝而雪之。 」莊公曰:「雪之何如?」曹沫曰:「君當其君,臣當其臣。 」莊公曰:「寡人越境求盟,猶再敗也,若能雪恥,寡人聽子矣。 」遂偕曹沫而行。 至于柯地,齊侯預築土為壇以待。 魯侯先使人謝罪請盟,齊侯亦使人訂期。 是日,齊侯將雄兵布列壇下,青紅黑白旗,按東南西北四方,各自分隊,各有將官統領,仲孫湫掌之;階級七層,每層俱有壯士,執著黃旗把守,壇上建大黃旗一面,綉出「方伯」二字,旁置大鼓,王子成父掌之;壇中間設香案,排列著朱盤玉盂盛牲歃盟之器,隰朋掌之;兩旁反坫,設有金尊玉斝,寺人貂掌之;壇西立石砫二根,繫著烏牛白馬,屠人準備宰殺,司庖易牙掌之。 東郭牙為儐,立於階下迎賓;管仲為相,氣象十分整肅。 齊侯傳令:「魯君若到,止許一君一臣登壇,餘人息屏壇下。 」曹沫衷甲,手提利劍,緊隨著魯莊公。 莊公一步一戰,曹沫全無懼色,將次升階。 東郭牙進曰:「今日兩君好會,兩相贊禮,安用兇器?請去劍。 」曹沫睜目視之,兩眥盡裂。 東郭牙倒退幾步。 莊公君臣歷階而上,兩君相見,各敘通好之意。 三通鼓畢,對香案行禮。 隰朋將玉盂盛血,跪而請歃,曹沫右手按劍,左手攬桓公之袖,怒形于色,管仲急以身蔽桓公,問曰:「大夫何為者?」曹沫曰:「魯連次受兵,國將亡矣,君以濟弱扶傾為會,獨不為敝邑念乎?」管仲曰:「然則大夫何求?」曹沫曰:「齊恃強欺弱,奪我汶陽之田,今日請還,吾君乃就歃耳!」管仲顧桓公曰:「君可許之!」桓公曰:「大夫休矣,寡人許子。 」曹沫乃釋劍,代隰朋捧盂以進。 兩君俱已歃訖,曹沫曰:「仲主齊國之政,臣願與仲歃。 」桓公曰:「何必仲父?寡人與子立誓。 」乃向天指日曰:「所不反汶陽田于魯者,有如此日!」曹沫受歃,再拜稱謝,獻酬甚歡。 既畢事,王子成父諸人俱憤憤不平,請于桓公,欲劫魯侯,以報曹沫之辱。 桓公曰:「寡人已許曹沫矣。 匹夫約言,尚不失信,況君乎!」眾人乃止。 明日,桓公復置酒公館,與莊公歡飲而別。 即命南鄙邑宰,將原侵汶陽田,盡數交割還魯。 昔人論要盟可犯,而桓公不欺;曹子可仇,而桓公不怨。 此所以服諸侯、霸天下也!有詩云: 巍巍霸氣吞東魯,尺劍如何能用武?要將信義服群雄,不吝汶陽一片土! 又有詩單道曹沫劫齊桓公一事,此乃後世俠客之祖。 詩云: 森森戈甲擁如潮,仗劍登壇意氣豪。 三敗羞顏一日洗,千秋俠客首稱曹。 諸侯聞盟柯之事,皆服桓公之信義。 於是衛、曹二國,皆遣人謝罪請盟。 桓公約以伐宋之後,相訂為會。 乃再遣使如周,告以宋公不尊王命,不來赴會,請王師下臨,同往問罪。 周釐王使大夫單蔑,率師會齊伐宋。 諜報陳、曹二國引兵從征,願為前部。 桓公使管仲先率一軍,前會陳、曹,自引隰朋、王子成父、東郭牙等,統領大軍繼進,于商邱取齊。 時周釐王二年之春也。 卻說管仲有愛妾名婧,鍾離人,通文有智。 桓公好色,每出行必以姬嬪自隨;管仲亦以婧從行。 是日,管仲軍出南門,約行三十餘里至峱山,見一野夫,短褐單衣,破笠赤腳,放牛于山下。 此人叩牛角而歌,管仲在車上,察其人不凡,使人以酒食勞之。 野夫食畢,言:「欲見相君仲父。 」使者曰:「相國車已過去矣。 」野夫曰:「某有一語,幸傳于相君:『浩浩乎白水'。 」使者追及管仲之車,以其語述之。 管仲茫然,不解所謂,以問妾婧。 婧曰:「妾聞古有《白水》之詩云:』浩浩白水,儵儵之魚。 君來召我,我將安居,此人殆欲仕也。 」管仲即命停車,使人召之。 野夫將牛寄於村家,隨使者來見管仲,長揖不拜。 管仲問其姓名,曰:「衛之野人也,姓寧名戚。 慕相君好賢禮士,不憚跋涉至此,無由自達,為村人牧牛耳。 」管仲叩其所學,應對如流,嘆曰:「豪傑辱于泥塗,不遇汲引,何以自顯?吾君大軍在後,不日當過此,吾當作書,子持以謁吾君,必當重用。 」管仲即作書緘,就交付寧戚,彼此各別。 寧戚仍牧牛于峱山之下。 齊桓公大軍三日後方到,寧戚依前短褐單衣,破笠赤腳,立於路旁,全不畏避。 桓公乘輿將近,寧戚遂叩牛角而歌之曰: 南山燦,白石爛,中有鯉魚長尺半。 生不逢堯與舜禪,短褐單衣才至骭。 從昏飯牛至夜半,長夜漫漫何時旦? 第5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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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誌》
第5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