狌々知往,乾鵲知來,鸚鵡能言,天性能一,不能為二。 或時觟< 角虎>之性,徒能觸人,未必能知罪人,皋陶欲神事助政,惡受罪者之不厭服,因< 角圭>觸人則罪之,欲人畏之不犯,受罪之家,沒齒無怨言也。 夫物性各自有所知,如以觟能觸謂之為神,則狌々之徒皆為神也。 巫知吉凶,占人禍福,無不然者。 如以觟謂之巫類,則巫何奇而以為善?斯皆人欲神事立化也。 師尚父為周司馬,將師伐紂,到孟津之上,杖鉞把旄,號其眾曰: 「倉兕!倉兕!」倉〔兕〕者,水中之獸也,善覆人船,因神以化,欲令急渡,不急渡,倉〔兕〕害汝,則復觟之類也。 河中有此異物,時出浮揚,一身九頭,人畏惡之,未必覆人之舟也,尚父緣河有此異物,因以威眾。 夫< 角圭>之觸罪人,猶倉〔兕〕之覆舟也,蓋有虛名,無其實效也。 人畏怪奇,故空褒增。 又言太平之時有景星。 《尚書中候》曰:「堯時景星見於軫。 」夫景星,或時五星也,大者歲星、太白也。 彼或時歲星、太白行於軫度,古質不能推步五星,不知歲星、太白何如狀,見大星則謂景星矣。 《詩》又言:「東有啟明,西有長庚。 」亦或時復歲星、太白也。 或時昏見於西,或時晨出於東,詩人不知,則名曰啟明、長庚矣。 然則長庚與景星同,皆五星也。 太平之時,日月精明。 五星,日月之類也,太平更有景星,可復更有日月乎?詩人,俗人也;《中候》之時,質世也。 俱不知星。 王莽之時,太白經天,精如半月,使不知星者見之,則亦複名之曰景星。 《爾雅》《釋四時章》曰:「春為發生,夏為長嬴,秋為收成,冬為安寧。 四氣和為景星。 」夫如《爾雅》之言,景星乃四時氣和之名也,恐非着天之大星。 《爾雅》之書,《五經》之訓,故儒者所共觀察也,而不信從,更謂大星為景星,豈《爾雅》所言景星,與儒者之所說異哉?《爾雅》又言:「甘露時降,萬物以嘉,謂之醴泉。 」醴泉乃謂甘露也。 今儒者說之,謂泉從地中出,其味甘若醴,故曰醴泉。 二說相遠,實未可知。 案《爾雅》《釋水》章:「泉一見一否曰瀸。 檻泉正出,正出,湧出也;沃泉懸出,懸出,下出也。 」是泉出之異,輒有異名。 使太平之時,更有醴泉從地中出,當於此章中言之,何故反居《釋四時章》中,言甘露為醴泉乎?若此,儒者之言醴泉從地中出,又言甘露其味甚甜,未可然也。 儒曰:「道至大者,日月精明,星辰不失其行,翔風起,甘露降。 」雨〔霽〕而陰曀者謂之甘雨,非謂雨水之味甘也。 推此以論,甘露必謂其降下時,適潤養萬物,未必露味甘也。 亦有露甘味如飴蜜者,俱太平之應,非養萬物之甘露也。 何以明之?案甘露如飴蜜者,着於樹木,不着五穀。 彼露味不甘者,其下時,土地滋潤流濕,萬物洽沾濡溥。 由此言之,《爾雅》且近得實。 緣《爾雅》之言,驗之於物,案味甘之露下着樹木,察所着之樹,不能茂於所不着之木。 然今之甘露,殆異於《爾雅》之所謂甘露。 欲驗《爾雅》之甘露,以萬物豐熟,災害不生,此則甘露降下之驗也。 甘露下,是則醴泉矣。 治期篇 第五十三 世謂古人君賢,則道德施行,施行則功成治安;人君不肖,則道德頓廢,頓廢則功敗治亂。 古今論者,莫謂不然。 何則?見堯、舜賢聖致太平,桀、紂無道致亂得誅。 如實論之,命期自然,非德化也。 吏百石以〔下〕,若〔鬥〕食以〔上〕,居位治民,為政布教,教行與止,民治與亂,皆有命焉。 或才高行潔,居位職廢;或智淺操洿,治民而立。 上古之黜陟幽明,考功,據有功而加賞,案無功而施罰。 是考命而長祿,非實才而厚能也。 論者因考功之法,據效而定賢,則謂民治國安者,賢君之所致;民亂國危者,無道之所為也。 故危亂之變至,論者以責人君,歸罪於為政不得其道。 人君受以自責,愁神苦思,撼動形體,而危亂之變,終不減除。 空憤人君人心,使明知之主,虛受之責,世論傳稱,使之然也。 夫賢君能治當安之民,不能化當亂之世。 良醫能行其針藥,使方術驗者,遇未死之人,得未死之病也。 如命窮病困,則雖扁鵲末如之何。 夫命窮病困之不可治,猶夫亂民之不可安也;藥氣之愈病,猶教導之安民也,皆有命時,不可令勉力也。 公伯寮訴子路於季孫,子服景伯以告孔子。 孔子曰:「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由此言之,教之行廢,國之安危,皆在命時,非人力也。 夫世亂民逆,國之危殆,災害系於上天,賢君之德,不能消卻。 《詩》道周宣王遭大旱矣。 《詩》曰:「周余黎民,靡有孑遺。 」言無有可遺一人不被害者。 宣王賢者,嫌於德微。 仁惠盛者,莫過堯、湯,堯遭洪水,湯遭大旱。 水旱,災害之甚者也,而二聖逢之,豈二聖政之所致哉?天地曆數當然也。 以堯、湯之水旱,準百王之災害,非德所致,非德所致,則其福佑非德所為也。 第8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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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衡》
第8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