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夫今之漢人,判渙無群,人自為私,獨甚于漢唐宋明之季,是則然矣,抑誰致之,而誰迫之耶?吾以為今人雖不盡以逐滿為職志,或有其志,而不敢訟言于疇人。 然其輕視韃靼以為異種賤族者,此其種性根於二百年之遺傳,是固至今未去者也。 往者陳名夏、錢謙益輩以北面降虜,貴至閣部,而未嘗建白一言,有所補助,如魏徵之於太宗,范質之於藝祖者。 彼固曰異種賤族,非吾中夏神明之冑,所為立於朝者,特曰冠貂蟬襲青紫而已,其存聽之,其亡聽之。 若曰為之馳驅效用,而有所補助于其一姓之永存者,非吾之志也。 理學諸儒,如熊賜履、魏象樞、陸隴其、朱軾輩,時有獻替,而其所因革,未有關於至計者。 雖曾、胡、左、李之所為,亦曰建殊勛博高爵耳。 功成而後,于其政治之盛衰,宗稷之安危,未嘗有所籌畫焉。 是並擁護一姓,而亦非其志也。 其他朝士,入則彈劾權貴,出則搏擊豪強,為難能可貴矣。 次即束身自好,優遊卒歲,以自處于朝隱。 而下之貪墨無藝,怯懦忘恥者,所在皆是。 三者雖殊科,要其大者,不知會計之盈絀,小者不知斷獄之多寡,苟得廩祿,以全吾室家妻子,是其普通之術矣。 無他,本陳名夏、錢謙益之心為心者,固二百年而不變也。 明之末世,五遭傾覆,一命之士,文學之儒,無不建義旗以抗仇敵者,下至販夫乞子,兒童走卒,執志不屈,而仰藥事刂刃以死者,不可勝計也。 今者北京之破,民則願為外國之順民,官則願為外國之總辦,食其俸祿,資其保護,盡順天城之中,無不牽羊把茅,甘為貳臣者。 若其不事異性,躬自引決,紳之士,殆無一人焉。 無他,亦曰異種賤族,非吾中夏神明之冑,所為立於其朝者,特曰冠貂蟬襲青紫而已。 其為滿洲之主則聽之,其為歐美之主則聽之,本陳名夏、錢謙益之心以為心者,亦二百年而不變也。 然則滿洲弗逐,而欲士之爭自濯磨,民之敵愾效死,以期至乎獨立不覊之域,此必不可得之數也。 浸微浸衰,亦終為歐美之奴隷而已矣。 非種不鋤,良種不滋,敗群不除,善群不殖,自非躬執大彗,以掃除其故家污浴,而望禹域之自完也,豈可得乎? 夫以種族異同,明白如此,情偽得失,彰較如彼,而長素猶偷言立憲,而力排革命者,寧智不足識逮邪?吾觀長素二十年中變易多矣。 始孫文倡義于廣州,長素嘗遣陳千秋林奎往,密與通情。 及建設保國會,亦言保中國不保大清,斯固志在革命者。 未幾,瞑瞞于富貴利祿,而欲與素志調和,於是戊戌柄政,始有變法之議,事敗亡命作衣帶詔,立保皇會以結人心。 然庚子漢口之役,猶以借遵皇權,密約唐才常等,卒為張之洞所發。 當是時素志尚在未盡澌滅也。 唐氏既亡,保皇會亦漸潰散,長素自知革命之不成,則又瞑瞞于富貴利祿。 而今之得此,非若疇昔之易。 於是宣佈是書,其志豈果在保皇立憲耶?亦使滿人聞之,而曰長素固忠貞不貳,竭力致死,以保我滿洲者,而向之所傳,借遵皇權,保中國不保大清諸語,是皆人之所以誣長素者,而非長素故有是言也。 榮祿既死,那拉亦耄,載┟春秋方壯,他日復辟,必有其期,而滿洲之新起柄政者,其勢力威權,藉或不如榮祿諸奸,則工部主事可以起複,雖內閣軍機之位,亦可以覬覦矣。 長素固云:窮達一節,不變塞焉,蓋有之矣,我未之見也。 抑吾有為長素憂者,嚮日革命之議,嘩傳於人間,至今未艾,陳千秋雖死,孫文、林奎尚在,唐才常雖死,張之洞尚在,保國會之微言,不著竹帛,而入會諸公尚在,其足以證明長素之有志革命者,不可件舉。 雖滿人之愚蒙,亦未必遽為長素欺也。 嗚呼哀哉!南海聖人,多方善療,而梧鼠之技,不過于五,亦有時而窮矣。 滿人既不可欺,富貴既不可復,而反使炎黃遺冑,受其矇蔽,而緩於自立之圖。 惜乎己既自迷,又使他人淪陷,豈直二缶鐘惑而已乎?此吾所以不得不為之辨也。 若長素能躍然只悔,奮厲朝氣,內量資望,外審時勢,以長素魁疊耆碩之譽,聞于禹域,而弟子亦多言革命者,少一轉移,不失為素王玄聖。 後王有作,宣昭國光,則長素之像,屹立於星霧,長素之書,尊藏於石室,長素之跡,葆覆于金塔,長素之器,配崇于銅柱,抑亦可以蔚薦矣。 藉曰死權之念,過于殉名,少安無躁,以待新皇。 雖長素已槁項黃酋咸 ,卓茂尊榮,許靖之優養,猶可無操左契而獲之。 以視名實俱喪,為天下笑者何如哉!書此敬問起居,不具。 章炳麟白。 ☆孫文○民報發刊詞 近時雜誌之作者亦夥矣。 誇詞以為美,囂聽而無所終,摘填索涂不獲,則反覆其詞而自惑。 求其斟時弊以立言,如古人所謂對症發藥者,已不可見,而況夫孤懷宏識、遠矚將來者乎?夫繕群之道,與群俱進,而擇別取捨,惟其最宜。 此群之歷史既與彼群殊,則所以掖而進之之階級,不無後先進止之別。 由之不貳,此所以為輿論之母也。 第45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晚清文選》
第45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