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物恆產,來自番舶。 土人所甘,良亦奇詭。 菜必生辛,羹必調甜。 若夫檳榔酸澀,蕉子甘爛,薯重十斤,芥高七尺。 君遷小柿,新會大橙,不含霜雪,多復皺腐。 醃橄欖以鹽豉,取蟻糞為奇南,榕樹不可釁,木綿不可絮。 奇器巧制,則故賤其直,水火菽粟,則盡昂其價。 陸生所記南越之境,五穀無味,百花不香者,信非他方之所取也。 冬至初過,桃榮梅落,余花生紅,多不辨名。 但有其質,了無其姿,亦何取于長春乎?邦人市海鮮,別為廚館,則有鯊魚之翅,海蛇之皮,章舉、馬甲、逐夷、天蚝、咸蟹、龍蝦、雄鴨、臘鶉,腥穢于市井,紛錯于樓館者,不可勝計。 又俗好燒炙,物喜生割。 操刀持叉,千百其徒。 乞人待肉食而餐,賓筵以多殺為豪。 婚禮燒豬,輒列數百。 俗無羞恥,取婦以得女為奇,床笫之私,守宮之驗,明告六親,誇以為榮。 知禮之家,亦復隨俗,亦既覯止,我心則降。 此尤可笑嘆者也。 通商之夷,何止百種,蟠據城府,傲兀大官。 屈心事之,惟恐不歡,況敢設備豫乎?外郡土客,讎殺未已,且不受官勸,誰能用武?鄉村族居,多建炮台,縣官催科,動必發兵。 幸而戰勝,懼乃納稅。 省中錄囚,日屠百人,皆無辜之窮老,受錢而代死。 子賣其父,如犬羊然,輕命嗜貨,三綱絶矣。 朝富則為大豪,夕貧則充盜魁。 昔南漢劉釒長奢僭自雄,樂裸逐之戲,制燒煮之列。 今久漸皇風,猶為惡俗。 若非猛厲廉正,貴士賤商,先教禮讓,後禁淫盜,則伊川之野,不百年而為戎乎!尉佗文理以止鬥,陳祖奮武而勤王,彼何人哉!彼何人哉! 吾鄉遊宦士大夫,多懷歸思,亦有強壯,無瘴而夭。 柳生夏凋,翁君冬亡。 雖會冥數,誠可悲懼也!容兄以卑官居韶,十口饑寒,其妻與妾居。 比肩鈞敵,呼嫡子為兒,視所生如奴。 山農新取南女以為繼妻,此女矜其華年。 輕鄙老夫,動即叫罵,坐必偃蹇,同至南海,便蹇裳而去,獨坐夷船,還其母家。 雖馮敬通之悍妻,賈公閭之妒婦,以今方古,未足雲奇。 亦近世之新聞,女史之一鑒也。 夫陰教不修,夫妻同過。 但責女德,豈足雲平!想卿聞此,達斯誼也。 吾好為遠遊,何必樂土?優遊自知,身心無患。 比讀莊生之文,悟其元旨,知物論生於是非,生死累于形骸,頗欲逍遙,以化成虧,何覺哀樂之殊境,離合之異軌乎?惟恐淑子獨處幽憂,聊書所經,以為笑噱。 冬寒日輕,春物方妍,起坐眠食,勉當自慎。 時復手書,以慰勞勤。 運白。 ☆吳汝綸○孔敘仲文集序 往汝綸始入內閣,則聞曲阜孔敘仲先生於諸舍人中為最賢。 會先生已東歸,願見而不可得。 又後廿餘年,與先生之子厚甫同官直隷,乃得讀先生之書。 蓋先生少師事李方伯宗傳為桐城古文學。 桐城之言古文,自方侍郎劉教諭姚郎中。 世所稱天下文章在桐城者也。 而郎中君最後出,其學亦最盛。 由郎中君已上,師師相詔,更嬗遞引,鄉裡之傳不絶。 獨郎中君自少至老,常客遊不家于鄉,其流風被天下。 而桐城受業者,乃四五人而已,李方伯其一人也。 郎中君既沒,弟子晚出者為上元梅伯言,當道光之季,最名能古文。 居京師,京師士大夫日造門,問為文法。 而是時湘鄉曾文正公,尤以閎文系眾望,其持論亦推本姚氏。 故梅曾二家,賓客相通流。 先生既傳業于李方伯,及入京師,則數與梅伯言曾文正往來,其于姚氏之學,既沈漸而癖好之。 嘗寄詩伯言,自詭出桐城門下,用相矜寵。 暇則從諸公為文酒之燕,見在詩集者,往往一會至數十人。 今讀其詩,若承謦于諸君子之側而身從其游,與之馳驟而先後之也。 方梅曾在京師時,文章之士之趨歸之,相與講論姚氏之術,可謂盛哉!往年汝綸侍文正公時,公數數為余稱述姚氏之說。 且曰:今天下動稱姚氏,顧真知姚氏之法者不多,背而馳者皆是也。 汝綸竊自維念幸生桐城,自少讀姚氏書,姚氏支與流裔在天下,有振起而益侈大之者,而鄉裡後生,卒鮮得其近似,聞公言則瞿然而悚。 今老矣,業不加進,無以逾侍文正公時。 讀先生書,考其淵源所自,茫然不自知針刺之在體也。 ○天演論序 嚴子幾道,既譯英人赫胥黎所著《天演論》,以示汝綸曰:為我序之。 天演者,西國格物家言也,其學以天擇物競二義,綜萬匯之本原,考動植之蕃耗,言治者取焉。 因物變遞嬗,深研乎質力聚散之幾,推極乎古今萬國盛衰興壞之由,而大歸以任天為治。 赫胥氏起而盡變故說,以為天不可獨任,要貴以人持天。 以人持天,必究極乎天賦之能,使人治日即乎新,而後其國永存,而種族賴以不墜,是之謂與天爭勝。 而人之爭天而勝天者,又皆天事之所苞。 是故天行人治,同歸天演,其為書奧頤縱橫,博涉乎希臘、竺干、斯多噶、婆羅門、釋迦諸學,審同析異而取其衷,吾國之所創聞也。 凡赫胥氏之道具如此,斯以信美矣。 第16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晚清文選》
第16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