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之為禍中國久矣。 破人之家,滅人之祀,寡人之妻,孤人之子,其父兄則流涕痛哭而無如何,其子弟則蹙額呼天而無所控告。 夫洪水猛獸,天以開禹周公。 煙之為禍,外洋所以毒中國。 禁之而戎釁開,其禍小。 不禁而殫天下之財,鈍天下之兵,驅天下之人,以墮異族之術中,其禍較遲,而其發也尤烈。 然則,禁之將奈何?曰法宜簡。 簡則可久。 罰必行,必行則民之從之也捷。 雖然,不可以不慮也。 今夫異族之蟠蜛于海邊諸郡,其勢日熾,而內地盜賊之滋,又久而益蔓。 今粵西又騷然動矣。 為今之計,莫急於練兵。 兵不在多而在精。 通天下兵額計之,蓋近百萬。 弁卒之俸餉,准以歲入之數,蓋五分而去其二。 平日以有用待匱之財,養無用之兵。 有事又遠調他省,或召募鄉勇以益之。 故其費益耗。 是兩失之也。 夫舉天下百萬驕惰不教之兵,驟下一令曰:省之便。 其變誠未易言。 今第朝而練焉,汰其一二人,暮而練焉,汰其一二人,而因以其暇,簡較其器械,去扣剝之陋規,清虛伍之濫額,時出重賞,以激勵之意,寓選鋒之法,天下之兵,方歡欣鼓舞,以為朝廷日增餉恤兵之不暇。 不期年間,可省十餘萬人。 而其存者數十萬人之兵。 皆天下之勁卒矣。 有練兵之益,無省兵之患,是一舉而兩得之也。 議者必曰:國朝疆域,遠過前代。 方增防置守之不給,惡在其能省之也?蓋蓄方所以攻病,養兵所以制敵。 故良醫用方,不責多品。 強國詰戎,不煩增卒。 昔之養兵以自弱者,宋其前事矣。 太祖之世,兵不過二十萬。 康定慶歷而後,增至百萬,卒無救于靖康之禍。 明之季世,兵號四百萬,卒亡於張李。 國初兵額亦不過二十萬。 今試舉目前大勢,較之國初,其強弱虛實之形,不待智者而決矣。 往者海上之役,有戍兵自戍所來,鬻煙土于市中。 或問之。 曰:炮藥所易也。 嗟乎,有兵如此,雖數千萬夫,究安所用之哉!且夫練兵之說行,又不第省兵已也。 戰守之具修,外患懾矣。 斥堠之制謹,內盜弭矣。 虛額糜餉之費裁,國家之經費裕如矣。 夫禁菸練兵,誠今日之急務,而知之者必不肯言,言之者必不能行。 則以今日之人才之不足為用焉故也。 禁菸誠易,夫安所得十數賢督撫而任之?練兵誠易,夫安所得十數知兵之將而屬之?然則,財匱兵乏,舉不足憂,惟人才之不足用,乃可憂之尤甚者。 且夫今天下亦豈乏才哉!群天下之士大夫,以其專攻詞章聲韻之精神,進求于當世之務,其才皆可以有為。 以其揣摩榮寵利鈍之心思,易而為自靖之忱,其忠皆可以許國。 然則,由今之勢,以救今之弊,請少振刷焉其可乎? 一曰廣直言之路。 國家舊制,外而督撫監司,皆有言事之責。 然督撫彌縫細故,監司言事,從未聞焉。 內而政本歸之軍機,言責歸之風憲。 軍機條議之是非,風憲不得預聞。 風憲推劾之可否,軍機得而掣肘。 況今日之壅蔽甚矣!下情阻于上聞,上澤滯于下流。 易曰:屯,剛柔始交而難生。 又曰:雲雷屯,君子以經綸,震乘于坎。 故曰難生。 有險之義焉。 陷于坎,則雲上而雷下,坎之所以為屯也。 動于震,則雷上而雨下,屯之所以為解也。 故聖王鑒屯之義,常于貴而下賤。 舜明四目,禹拜昌言,壅蔽絶,上下之氣所由通焉。 謹案唐貞觀元年,制中書門下三品以上入閣奏事,皆命諫官隨之。 有失輒奏。 宋太祖建隆二年,詔每月內殿起居,百官以次轉對,並指陳時政得失。 哲宗即位,首詔司馬光于洛。 既至,即疏請廣開言路。 為今之計,竊以軍機處宜增諫官數員,隨事檢駁,以防偏重之憂。 每歲酌增直言敢諫一科。 無論官民,許以封狀言事。 凡民聞水旱盜賊,許以上聞。 有務為新奇迂闊而不通者,報聞焉而已。 其實要可採者,時旌異以激勸之。 決壅蔽之失,通上下之情,事誠莫要于此。 一曰酌武舉之式。 練兵必先於擇將,兵之勇怯視乎將。 蘇軾論武舉方略,以為天下實才,不可求之語言,較之武力,獨見之於戰。 戰不可得而試,見之於治兵。 然在今日,亦無新募之兵之可以嘗試也。 竊以每大比時,于畿輔屯卒,每伍抽派數人,額以三四千人為準,有中式者,假以一日之軍令,即以約束之能否,定其高下。 且今之武舉,非獨不知兵,並其語言文字,亦漫不相涉矣。 自其試于州郡,默寫七書,皆倩於人。 甚有目不自識其姓名者。 擇將固不求之於虛文。 然古之名將,無不好讀書,通古今成敗者。 竊以武舉之式,騎射而外,雜以古今成敗,以考其言,試之治兵,以觀其能。 夫其人既通於古今之方略,又能治新集之兵,是亦足以為將矣。 如第曰騎射焉已也,則夫齊之孫臏,漢之韓信,諸葛武侯,晉之羊佑,此數子者,試進而廁之於今日所謂武舉之中,其不見擯于有司者幾何哉! 一曰革館學之陋。 書者,六藝之一,漢人謂之小學以試童子之為吏者。 今日館職,實儲養輔相之地,內而九卿庶尹,外而方岳監司,于此焉取之。 夫考疑似於點畫,程工拙于豪厘,此一能書吏事也。 而老師巨公,轉相授受,上以是倡,下以是應。 天下士靡然從之,玩日廢時,方具侈頌美之諛詞,修囁嚅之恆態。 民生之休戚,漠然不以關其心。 朝綱之得失,懵然不能舉其數。 故吏治日壞,相業日卑。 天下之人才,坐是以不振。 晉人清談病國,殆又甚之,然則為今之計,所以黜浮警惰,以振作天下之士氣,其變通損益,請自館職始。 第2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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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文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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