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元儼,太宗幼子也。 太宗子八人,真宗朝六人已亡歿,至仁宗即位,獨燕王在,以皇叔之親特見尊禮,契丹亦畏其名。 其疾亟時,仁宗幸其宮,親為調藥。 平生未嘗語朝政,遺言一二事,皆切於理。 余時知制誥,所作贈官制,所載皆其實事也。 華元郡王允良,燕王子也。 性好晝睡,每自旦酣寢,至暮始興,盥濯櫛漱,衣冠而出,燃燈燭,治家事,飲食宴樂,達旦而罷,則復寢以終日,無日不如此。 由是一宮之人,皆晝睡夕興。 允良不甚喜聲色,亦不為他驕恣,惟以夜為晝,亦其性之異,前世所未有也。 故觀察使劉從廣,燕王婿也,嘗語余:燕王好坐木馬子,坐則不下,或饑,則便就其上飲食,往往乘興奏樂於前,酣飲終日。 亦其性之異也。 皇子顥封東陽郡王,除婺州節度使、檢校太傅。 翰林賈學士黯上言:「太傅,天子師臣也。 子為父師,于體不順。 中書檢勘,自唐以來,親王無兼師傅官者。 蓋自國朝命官,只以差遣為職事,自三師、三公以降,皆是虛名,故失于因循爾。 」議者皆以賈言為當也。 端明殿學士,五代後唐時置,國朝尤以為貴,多以翰林學士兼之。 其不以翰苑兼職及換職者,百年間才兩人特拜,程戡、王素是也。 慶歷八年正月十八日夜,崇政殿宿衛士作亂,于殿前殺傷四人,取準備救火長梯登屋入禁中,逢一宮人,問寢閣在何處,宮人不對,殺之。 既而宿直都知聞變,領宿衛士入搜索,已復逃竄。 後三日,于內城西北角樓中獲一人,殺之。 時內臣楊懷敏受旨「獲賊勿殺」,而倉卒殺之,由是竟莫究其事。 葉子格者,自唐中世以後有之,說者云:因人有姓葉號葉子青者撰此格,因以為名。 此說非也。 唐人藏書,皆作捲軸,其後有葉子,其制似今策子。 凡文字有備檢用者,捲軸難數卷舒,故以葉子寫之,如吳彩鸞《唐韻》、李彩選之類是也。 骰子格本備檢用,故亦以葉子寫之,因以為名爾。 唐世士人宴聚,盛行葉子格,五代國初猶然,後漸廢不傳。 今其格,世或有之,而人無知者。 惟昔楊大年好之,仲待制簡,大年門下客也,故亦能之。 大年又取葉子彩名紅鶴、皂鶴者,別演為鶴格。 鄭宣徽戩、章郇公得象,皆大年門下客也,故皆能之。 余少時亦有此二格,後失其本,今絶無知者。 國朝自下湖南,始置諸州通判,既非副貳,又非屬官。 故常與知州爭權,每雲「我是監郡,朝廷使我監汝」,舉動為其所制。 太祖聞而患之,下詔書戒勵,使與長吏協和,凡文書,非與長吏同簽書者,所在不得承受施行,自此遂稍稍戢。 然至今州郡,往往與通判不和。 往時有錢昆少卿者,家世餘杭人也。 杭人嗜蟹,昆嘗求補外郡,人問其所欲何州,昆曰「但得有螃蟹無通判處則可矣」。 至今士人以為口實。 嘉二年,余與端明韓子華、翰長王禹玉、侍讀范景仁、龍圖梅公儀同知禮部貢舉,闢梅聖俞為小試官,凡鎖院五十日,六人者相與唱和,為古律歌詩一百七十餘篇,集為三卷。 禹玉,余為校理時,武成王廟所解進士也,至此新入翰林,與余同院,又同知貢舉。 故禹玉贈余雲「十五年前出門下,最榮今日預東堂」。 余答雲「昔時叨入武成宮,曾看揮毫氣吐虹。 夢寐閒思十年事,笑談今此一尊同。 喜君新賜黃金帶,顧我宜為白髮翁」也。 天聖中,余舉進士,國學、南省,皆忝第一人薦名。 其後,景仁相繼亦然。 故景仁贈余雲「澹墨題名第一人,孤生何幸繼前塵」也。 聖俞自天聖中,與余為詩友,余嘗贈以《蟠桃詩》,有「韓、孟」之戲。 故至此梅贈余雲「猶喜共量天下士,亦勝東野亦勝韓」。 而子華筆力豪贍,公儀文思溫雅而敏捷,皆敵也,前此為南省試官者,多窘束條制,不少放懷。 余六人者,歡然相得,群居終日,長篇險韻,眾制交作,筆吏疲于寫錄,僮史奔走往來。 間以滑稽嘲謔,形于風刺,更相酬酢,往往烘堂絶倒。 自謂一時盛事,前此未之有也。 往時學士循唐故事,宰相,不具靴笏,系鞋坐玉堂上,遣院吏計會堂頭直省官,學士將至,宰相出迎。 近時學士始具靴笏至中書,與常參官雜坐于客位,有移時不得見者。 學士日益自卑,丞相禮亦漸薄,蓋習見已久,恬然不復為怪也。 張堯封者,南京進士也,累舉不第,家甚貧。 有善相者謂曰:「視子之相,不過一幕職。 然君骨貴,必享王封。 」人初莫曉其旨。 其後堯封舉進士及第,終於幕職。 堯封,溫成皇后父也,後既貴,堯封累贈太師、中書令兼尚書令,封清河郡王。 由是始悟相者之言。 治平二年八月三日,大雨一夕,都城水深數尺,上降詔責躬,求直言。 學士草詔,有「大臣惕思天變」之語。 上夜批出雲「淫雨為災,專戒不德」,遽令除去大臣思變之言。 上之恭己畏天,自勵如此。 章郇公得象與石資政中立素相友善。 而石喜談諧,嘗戲章云:「昔時名畫有戴松牛、韓干馬,而今有章得象也。 」世言閩人多短小,而長大者必為貴人。 郇公身既長大,而語聲如鐘,豈出其類者,是為異人乎!其為相,務以厚重,鎮止浮競。 時人稱其德量。 第39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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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集》
第39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