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那個賣玉器的擠上樓去,捏着些零碎玉件,到那些相公身邊,混了一陣,只管兜搭,總要賣成一樣才去的光景。 那個黑大漢好不厭他,便吆喝了一聲。 那賣玉器的尚不肯走,嘴裡倒還講了一句什麼。 那個黑大漢聽了大怒,便命家人□他出去。 眾家人聽不得一聲,將他亂推亂攆,那個老頭子見勢頭不好,便也不敢撒賴,腰駝背曲的,一步步走出來。 又要照應了盤內東西,噹噹啷啷的把些料壺兒、料嘴子砸了好些,彎了腰撿了一樣,盤裡倒又落下兩樣,心裡想拚着這條老命訛他一訛,看看那位老爺的相貌,先就害怕,更非富三爺可比,只得含着眼淚一步步的走下樓來。 下了樓,才一路罵出戲園,看得那些相公個個大笑,都探出身子看他出了戲園,才住了笑。 這邊富三看了,也拍手稱快,聘才更樂得了不得。 但不知這個人,是個什麼闊人,少頃等蓉官來問他。 只見那黑大漢已起身,帶了四個相公,昂昂然大踏步的出去了。 那些沒有帶去的相公,又分頭各去找人。 不一刻,蓉官又過來坐下,富三笑道:「空巴結他,也不帶你去,磨了半天,一頓飯都磨不出來。 」蓉官點着頭道:「不錯,我磨他。 他叫我,我也不去。 這位老爺子不是好相交的。 」 富三道:「這人是那裡人,姓什麼?」蓉官道:「是廣東人,我只聽得人都稱他奚大老爺,我也是才認識他。 且他也到京未久,他就待春蘭待得好。 今日春蘭身上穿那件玄狐腿子的,是奚大老爺身上脫下來,現叫毛毛匠改小的。 」說罷即湊着富三耳邊問了一句,富三道:「怎麼你今日又有空兒?」蓉官笑嘻嘻的兩手搭着富三的肩,把他揉了幾揉。 富三見聘才人品活動,又系梅氏世誼,便道:「魏大哥,今日這戲沒有聽頭,咱們找個地方喝一鐘去罷?」聘才見富三是個慷慨爽快的人,便有心要拉攏他,說道:「今日幸會,但先要說明賞兄弟的臉作個東。 」富三笑道:「使得。 」就在靴革幼裡拿出個靴頁子來,取一張錢票,交與他跟班給看座兒的,連這位老爺的戲錢也在裡頭。 聘才又再三謝了。 於是帶了蓉官,一同出來。 他們是有車來的,聘才搭了蓉官的車,四兒也跨了車沿,跟兔坐了車尾。 聘才在車裡隨口的說笑,哄得蓉官十分歡喜,又讚他的相貌,要算京城第一。 說說笑笑己到了一個館子,一同進去,揀了雅座坐了。 走堂的上來,張羅點了菜,蓉官斟了酒。 只聽得隔壁燕語鶯聲,甚為熱閙。 蓉官從板縫裡望時,就是那個奚大老爺帶了春蘭,還有三個相公在那裡。 聘才問富三道:「老太爺的諱,上下是那兩個字?」富三不解所問,倒是貴太爺明白,即對富三說道:「他問大叔官名是叫什麼?」富三道:「你問我們老爺的名字麼,我們老爺叫富安世。 」聘才即站起身來道:“怪不得了,三爺是個大賢人之後。 你們老大人,在我們南京地方已成了神。 三年前,地方上百姓,共捐了幾千銀子,造了一個名宦祠,供了老大人的牌位。 還有一位是江寧府某大老爺。 這老大人生前愛民是不用說了,到歸天之後,還戀着南京百姓,遇著瘟疫、蝗蟲、水、旱等災,常常的顯聖,有求必應,靈驗得很,只怕督撫就要奏請加封的。 那些百姓感戴到一萬分,願老大人的世世子孫,位極人臣,封侯拜相,這也是一定的理。 今看三爺這般心地,那樣品貌,將來也必要做到一品的。 ”幾句話把富三恭惟得十分快樂,倒回答不上來。 貴大爺道:“這個話倒也可信。 大叔在江南年數本久,自知府升到藩司,也有十幾年,自然戀着那地方上了。 ”富三道:「我們老爺在江寧十六年,自知府到藩司,沒有出過省,真與南京人有緣。 我是生在江寧府衙門裡的,所以我會說幾句南京話。 」聘才又將貴大爺恭惟一番。 貴大爺道:「我這個功名是看得見的,要陞官也難得個揀選,不是同知,就是通判,並無他途。 」聘才道:「將來總不止於同、通的。 」蓉官笑道:「你瞧我將來怎樣?」聘才笑道:「你將來是要到月宮裡去,會成仙呢。 」富三、貴大皆笑,蓉官罰了聘才一杯酒道:「你此時倒會說話,為什麼見了那個賣主器的,就說不出來?」聘才笑道:「今日幸遇見了三爺、大爺,不然我真被他纏不清了。 」富三道:「這種人是怕硬欺軟,你越與他說好話,他越不依的。 你不見樓上那個人將他轟出來,砸掉了許多東西,他何曾敢說一聲。 不過,咱們不肯做這樣霸道事,叫苦人吃虧。 其實,四百錢還是多給的。 他那個料壺兒,準不值一百錢。 」聘才又讚了幾聲仁厚待人,必有厚福。 蓉官道:“那奚老爺的爺們,好不利害,將這老王推推搡搡的,我怕跌了他,把他那浪盤子的臭雜碎全砸了,不絶了他的命?倒幸虧沒有砸掉多少,只砸了兩個料嘴子,一個料煙壺。 有一個爺們更惡,在他脖子那個灰包上一扌叉,那老王噎了一口氣,兩個白眼珠一翻,好不怕人。 這個奚大老爺的性子也太暴,適或扌叉死了他,也要償命的。 ”蓉官說到此,只聽得隔壁雅座裡閙起來,聽得一人罵道:「鷄巴攘的,又裝腔做作了。 」 蓉官低低的說道:「不好了,那位奚大老爺又翻了,不知罵誰?」 第1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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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寶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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