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生捲子,節取了三本;童生捲子,看那筆氣好、字畫端正的,也取了三本。 諸生是張正心、吳彥翹、蘇省躬,童生是葛振聲、譚紹聞、譚簣初。 想道:「衡文原是秉公,但一時取本族兩個人,未免有一點子瓜李影兒。 究之觀風高取,毫無益於功名,卻添出一層唇舌,只得把紹聞刪卻罷。 」 主意已定,即叫本夜值宿的禮房來。 禮房聽得內傳,進籤押房伺候。 道台吩,咐道:「觀風一事,因查拿公出,將近半月尚未發榜。 今日閲定生員三人,童生二人,卷面已寫定名次,即將捲子交付與你,速速寫了榜文裝頭,按排次寫榜。 不必送稿來閲,即寫真,將獎賞日子空住,送來用印過朱,限今晨張掛。 」 禮房領命而出,一一如命辦理。 送進來道台過了朱,填上獎賞日期,管印家人用印,蓋年月,鈐接縫。 鼓樂送出,貼在照壁。 禮房又辦十樹銀花,五匹紅綢,十封湖筆,五匣徽墨送進,以憑獎賞日給發。 到了獎賞日期,四位學師,依舊奉命進了道署,五位生童直到大堂等候。 這生員除了張正心三十五歲月吳彥翹、蘇省躬俱已面皺須蒼,各在五旬上下。 童生葛振聲是二十年前還沾童子氣象,如今已屆強仕,兼且貌寢身長,見了譚簣初竟不免自慚形穢。 那簣初面容韶秀,眉目清揚,舉止尚帶幾分羞澀。 把些衙役書辦,也不免有齊看衛玠的意思。 少時,道台坐了二堂,一個學師引進。 挨着名次,逐位給了花紅筆墨。 發出原卷,誇了些詩文佳美,說了些做人讀書各宜努力的話頭。 旋命請到桐蔭閣款待。 到閣上,東西兩間圍裙搭椅,牙箸台盞俱備。 一邊一席,四位學師一桌,傍上偏些;五位生童一桌,傍下偏些。 讓的坐下,果然山珍海錯,薰臘烹調,無品不佳。 不知者以為赴的是大人的席,知者以為都是孔夫子留下的體面。 到了醉酒飽德之後,各學師引了五位生童上二堂稟謝。 內邊一個家人,急忙出來道:「我們老爺說了,事忙沒得親敬,簡褻得很。 請各自尊便。 」五位各攜所得賞賫,魚貫而出。 又只見一個小家人向譚簣初說道:「老爺請相公到內書房說話哩。 」四位學師道:「你且少候,看大人有何見教。 」說完,隨着生童出大門上馬而去。 單說內宅小家人引的譚簣初進的宅門,站在院裡,道台在三堂前檐下立着,說。 ”到這裡來。 ”簣初上的階級,道台引住手,進了三堂。 引到神主前,撩開主拓門兒上掛的綢簾,回頭道:「隨我磕頭。 」使婢鋪了兩個墊子,道台在前,簣初在後,作揖跪下。 稟道:「這是鴻臚派的後代,住在河南省城,當年到丹徒上墳,名忠弼的孫孫,論行輩是紹衣的侄子,今日到先人神位前磕頭。 」說完,同磕,下頭去。 作揖禮畢,道台仍拉住手道:「我還沒得與那邊老太太叩頭,不敢叫侄兒與你伯母見禮。 隨我到東書房中說話。 還有至要緊的,今日要交與侄兒。 」 道台前走,簣初跟着。 那行禮之時,內宅太太、姑娘,有在帘子紗月兒裡看的,也有掀開帘子邊兒看的,說是新認的本族晚輩。 打院裡一過,這養娘爨婦門邊站的,牆陰立的,無不注目”。 過去遠了,齊攢在一處咕啼道:「哎喲!出奇的很,怎的這位少爺,與咱南邊東院二相公一模一樣兒,就是一對雙生兒,也沒有這樣兒廝像。 」 不言這婦婢私議。 單說道台到東書房坐下,簣初也作揖坐下。 簣初一看,只見架上書冊連棟,舊的比新的還多,心裡着實欣羡,那眼珠兒傳出神情來。 觀察公端的觀出來了、察出來了,向架抽取一本兒,遞與簣初道:「我正要把這要緊的交與侄兒。 」簣初接住,攤在案上,只見簽上寫着《靈寶遺編》四個字,不甚解其所以。 道台道:「這是這一門的老爺,在靈寶做官的遺稿。 」簣初道:「聽說我爺爺,前二十年外,曾到江南上墳,怎的不曾帶回這本書。 」道台道:「彼一時,原是下書請修家譜,這遺稿還未曾見。 你爺爺到丹徒,是嘉靖元年,這是嘉靖三年才刻的。 你看序文上年月,就知道了。 」忽的家人稟道:「本府楊大老爺拜會。 」道台道:「侄兒你且看書,待我會客回來再講。 」 第27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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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第27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