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紹聞倒不敢攙言。 盛希僑道:「我兩個是生死弟兄,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若是不識趣,說硬話,惹我惱了,時刻叫過七八條大漢子,抬起來打你,還算零頭哩。 」虎鎮邦也惱了,高聲道:「不用如此作踐我,三尖瓦兒也會絆倒人!」盛希僑哈哈大笑道:「絆不倒!絆不倒!你那意思說,你是革退兵丁,營裡管不着你?我拿個帖兒,送你一個革退目丁冒稱行伍,指賭訛人。 只怕三十杠子,你沒啥優免。 」虎鎮邦發話道:「這場賭已經縣裡斷過,料着罪無重科。 我只是要銀子。 」盛希僑道:「譚賢弟,這事經過官麼?」紹聞道:「經過官。 」盛希僑笑道:「姓虎哩,收拾起罷。 賭博經官,這懸臓就是該入庫的。 你家有庫,我就繳;你若無庫,俺弟兄們就不欠你一分一厘。 我有罪,請回罷。 俺還有正經話計議哩。 」虎鎮邦無言可答。 滿相公扯住說道:「咱到門房裡坐坐,有事商量。 」虎鎮邦少不得跟着走去。 不多時,滿相公回來說道:「無水不煞火,這些人若不得一個錢,將來譚相公支不住,怕激出事來。 要破個皮兒。 」譚紹聞急口道:「給他一百兩行了麼?」盛希僑道:「呸!咱們都是該窮的,你要比我先窮二十年哩。 既是你嚇的恁個腔兒,我自有主意。 」譚紹聞道:「少了怕不行。 」盛希僑道:「行,行,行。 滿相公,你去叫他來。 」虎鎮邦又跟着滿相公到了槅子邊站下。 盛希僑道:「譚爺說了,與你一向廝跟的好,見你開了糧,心下不忍。 我借與他十兩銀子周濟你,你有啥說沒有?」滿相公說:「二十兩,二十兩。 」盛希僑道:「就借與他二十兩。 」虎鎮邦只是不言。 盛希僑搖頭道:「野地裡拾的柴薪,將就些兒罷,休要嫌濕。 從前話,一切拉倒。 」滿相公道:「虎將爺你看罷,我的情也盡了。 」虎鎮邦道:「我通作情,一厘兒也不要。 」滿相公道:「天已將晚,虎將爺還沒吃飯,我引你門房吃飯去。 」又扯的走了。 滿相公自向賬房稱了二十兩交與虎鎮邦。 虎鎮邦說道:「平白遇見少爺多管閒事。 」滿相公推着脊背說道:「見不的官,撒開手罷。 公子性兒,休撩的不妥了。 」虎鎮邦只得半惱半喜去訖。 滿相公回到廳上,盛希僑道:「今日這事,若是舍二弟撞下的,我再也不肯與他這樣吃力,叫他試試他那副榜體面。 一來我與譚賢弟相處的好,二來譚賢弟若撐不住他,這一千銀子就要破群哩。 我所以極力杜擋。 舍與他二十兩罷。 」譚紹聞道:「我明日取這銀子,只扣一百八十兩罷。 」盛希僑道:「賢弟,你罷喲!那二十兩隻算繳你二百兩的息錢,我不叫你還。 但只是這二百兩你卻不得拿走。 滿相公今日又揭三百兩,餘下八十兩留在賬房使用,把二百兩添在這一千之內。 算一家兌上六百兩做生意,各認利息。 這一千兩,是我昨日揭到關帝廟山陝客人積的修理拜殿舞樓銀。 每月一分行息,利錢輕。 原只許他山陝社中人使着做生意,我硬要一千。 比不得滿相公揭的,左右是三四分行息。 」滿相公道:「要做生意,少不得我效勞。 或吃小分子,或貝青勞金,憑在二位財東作成。 」盛希僑道:「你休說這話。 舍二弟抽了一半子賬,他各人自去料理。 你若走了,無人掌管出入,叫二弟也笑我竟與他一樣。 」滿相公道:「我薦個人何如?」盛希僑道:「你說是誰?」滿相公道:「舍表弟何如?」盛希僑道:「那人不能發財,且心術不正,我看出來久了:頭一件,腳步輕,人在屋裡,他到了跟前,人還不知道:第二件,說話聲低,對面聽不得他說的是什麼。 這兩件不但是賤相,必定是心術奸險,怎能發財。 」譚紹聞道:「近來看相書麼?」盛希僑道:「誰看相書來。 」《麻衣相》《柳莊相》,我看過圖像,也不懂的。 那有字的,我一發不愛看。 只是他的表弟,在這裡住了半個月,我見了他就急了。 所以彼時就攛掇,叫你開發他。 今日又舉薦他做夥計,我不耐煩。 ” 滿相公道:「生意合夥,也是遇緣的事,毫末強不得。 但二位財主,今日做什麼生意哩?」盛希僑道:「看酒碟來,我們慢慢的斟酌。 」 須臾,移座銜杯,商量生意的話。 盛希僑道:“譚賢弟,你聽我說:你一向亂賭,近況不佳;我被舍弟抽了一半,家母舅逐樣均分,俱是一物剖為兩件,莊田地畝我東他西,牽牽扯扯,典賣俱不順手。 我想這一千二百兩銀子,先做個小營運。 異日再設法添些本錢,好幹那本大利寬的事。 只是請那一樣夥計,做那一樣款項呢?”譚紹聞道:「不如開藥鋪罷。 我對門姚杏庵近來極發財。 」盛希僑道:「如今走醫道的,多是學而未成,到了半路上落下時,咬不動『之、乎、者、也』,就要鑽到『望、聞、問、切』路上去。 你說那個生意,咱立刻就分賬;我是要立個字型大小,不是要紙糊匾寫上個堂名,羞死我哩。 」 第21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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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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